陛下风光回京,一举解决青水郡的大问题,本该即刻设宴庆祝、褒奖功臣。
然而李锦余坐着龙辇直接回了寝宫,之后便禁止任何人入内,就连长康都被赶了出来。
霍采瑜有些不放心,前往陛下寝宫探望,被长康拦了下来。
长康苦着脸道:“霍大人,陛下特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入内,您不要为难奴婢。”
“我也不行?”
“霍大人也不行。”
霍采瑜皱皱眉:“陛下在殿内可安好?”
“陛下今日传了三盘瓜子、四盘核桃、五盘花生……”
霍采瑜:“……给陛下备些败火的清茶。”
从胃口上看,陛下应当无事。
只是为何不肯出来见人?
明明在青水郡时还是好的,上了车之后便刻意避着人……
霍采瑜目光沉了沉,心思盘旋半晌,转头打算去拷问一下叶归安。
……
李锦余躲在寝宫里,身畔是大堆大堆啃空的瓜子核桃。
熄了烛火之后的寝宫光线昏暗,给了李锦余足够的安全感。
李锦余再次摸了摸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尾巴,满脸忧郁。
怎么回事呢?
尾巴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
而且还收不回去!
明明在青水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长出尾巴来了呢?
——关键是只长尾巴出来有什么用啊!
李锦余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尾巴在屁股后面焦虑地晃来晃去。
有本事让他直接能变回仓鼠呀!
李锦余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变回仓鼠原型,只能忧伤地放弃。
啃光了送进来的全部坚果,李锦余终于振作起来,认真思索该怎么解决尾巴的问题。
他的尾巴不是很长,虽然在屁股后面,但不至于完全无法隐藏。
上朝时的龙袍十分宽大,尾巴夹紧收在衣服里应当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问题出在晚上睡觉。
李锦余现在已经习惯沐浴着霍采瑜的紫薇帝气入睡,回宫路上不得已和霍采瑜分车,辗转反侧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还是特意要了几件霍采瑜的衣服挂在车厢里才安稳不少。
但要霍采瑜衣服这种事,实在是太臊人,李锦余硬着头皮要了两次,脸都烧成晚霞了。
——霍采瑜大概已经把他认定为变态了吧……
之前几次跟霍采瑜同塌而眠,李锦余发现了一个现象——他睡觉并不安份。
常常躺平了睡觉,睡醒已经钻进霍采瑜怀里。
这也没办法,他本体仓鼠睡觉的时候就喜欢往木屑里拱嘛!
可现在长了尾巴,想也知道以他的睡相,第二天就能被霍采瑜以妖物霍乱之名抓起来。
呜,虽然他目的确实是尽快假死,可他的灵力还没重新攒起来呢!
再说万一霍采瑜请什么高僧道人直接把他灭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李锦余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尾巴绝对不能被霍采瑜发现!
……
在寝宫待了一天一夜后,李锦余终于走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长康赶紧上前,看到陛下登时一愣:“陛下这是……”
李锦余身上的龙袍穿得歪歪扭扭,腰带和袖子都没系好,好像急匆匆起床没顾上打理一般。
皇帝着衣皆是由贴身内侍打理,若有哪个内侍打理成这个样子,八成要被直接拖下去杖毙。
面对长康惊讶的眼神,李锦余心虚地笑了一下:“朕今日心血来潮,想学着自己穿衣服。”
长出尾巴之后,就不能让内侍贴身照应了,所以李锦余才想自己试着穿一下衣服,没想到就穿成这个样了。
其实里头的衣服穿得更乱……
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候,也来不及再脱下来换,长康只能简单给李锦余整理了一下外袍,随后送李锦余去上朝。
从青水郡回宫之后第一次早朝,本该扬眉吐气、应对丞相派的压力,可李锦余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屁股上,提心吊胆担忧被人发现,以至于完全没听清丞相派的官员在说什么。
下面的吏部侍郎的请奏说完,李锦余才回过神:“嗯?朕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再次禀报了一次,这次李锦余分心尾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被满是掉书袋的措辞搅得头昏脑涨,完全听不懂。
李锦余不记得这侍郎姓什么,只好道:“这位侍郎,说简单些,朕听着乱。”
百官里隐隐传出一两丝笑声。
那侍郎胀红了脸,咬牙道:“臣吏部尤闲山,请陛下慎重考虑青水郡郡守叶归安一事。”
李锦余明白过来:这是个丞相派的,来给叶归安求情呢。
“此事证据确凿,还需如何考虑?”
叶归安贪赃枉法的证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谁看了他的家财都得惊呼一声厉害。
循着叶归安这条线,一路拔起了青水郡及附近郡县无数的贪官污吏,哪怕考虑到人手问题,只逮捕了最恶劣的一些,也令整个官场微微陷入惶恐。
李锦余叫人把叶归安的财产统计出来一公布,几乎无人敢说话。
那尤侍郎却不罢休:“陛下圣明,叶大人为国为民,绝无二心,必不可能……”
还没等李锦余说话,百官之末的霍采瑜便出列,朗声问:“尤大人,叶归安欺上瞒下、贪掠国库,甚至意图叛上作乱,证据都在这里,还有何冤屈?”
尤侍郎动了动嘴:“此事疑点颇多,或许另有蹊跷,有人栽赃陷害也说不定……”
霍采瑜看着他,神色骤然平静下来,忽然发问:“尤大人可兼了刑部或是大理寺的差?”
尤侍郎有些莫名:“未曾。”
“可是接了陛下的旨意,参与叶归安一案的调查?”
“亦未。”
“那可是要转做言官?”
“尚未。”
“那便好。”霍采瑜口吻陡变,带上了一丝嘲讽,“幸好我荻朝三司并无像尤大人一般,不认证据、只凭猜测断案的官员——否则将有多少冤假错案?”
这次百官中笑声又多了几丝,甚至还有从丞相派行列中传出来的。
尤侍郎这才反应过来,立时涨红了脸:“你——”
霍采瑜没有理他,抬头看向了龙位上的李锦余。
李锦余看够了戏,拍了拍手,一锤定音:“叶归安一案,大理寺卿审讯之后按照律法定罪,旁人毋须多言!”
朝中群臣忍不住把目光隐晦地投向了一直未曾说话的叶丞相。
叶丞相自上朝以来便一言不发,神色安稳不变,令人捉摸不透。
此时大殿上无人说话,就连李锦余都把注意力放在叶丞相身上。
叶丞相终于慢吞吞地抬手,脸上表情一如既往:“臣等并无异议。”
竟就这么默认下来了。
这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李锦余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提起了心。
叶归乡竟然就这么放弃堂兄的性命了?
这不科学啊?
原著里这个奸相明明极为护短来着,怎么现在完全不去争取?
——难道有什么后续计划?
这个担忧让李锦余午膳都没吃好,一直心不在焉。
霍采瑜难得和陛下一起吃饭,注意力也都放在了李锦余身上。
在青水郡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后,碍于周遭并不安全、且忙于调查叶归安,满腔情意只能牢牢按在心里。
本以为解决了叶归安,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陛下相处、试探陛下对自己的态度,可没想到回京的车辇上陛下就“翻脸不认人”,拒绝和他同乘。
纵然将他安排在了距离龙辇最近的车上,霍采瑜还是感受到强烈的失落。
霍采瑜正处于满心眼都想注视着意中人的初开阶段,偏偏这个时候陛下对他莫名冷淡,着实让他难受不已。
眼看着陛下和他一起用膳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下了朝就迫不及待到皇宫里等着的霍采瑜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试探着开口:“陛下可是在想早朝之事?”
“嗯,是啊。”李锦余放下勺子,有些忧郁,“还不知道丞相有什么后招呢。”
叶丞相这么护短,一定恨死他们了,八成要跟他们死磕到底……李锦余自己也就算了,可霍采瑜现在还没掌权呢,要想顺顺利利把霍采瑜推上皇位,恐怕得硬把丞相怼下来才行。
啊,听起来就好麻烦!
霍采瑜不知李锦余心里盘旋的念头,只放缓了声音道:“能解决叶归安、顺利推行一条鞭法已是极大的一步,陛下不必心急。”
处理了为首的贪官,其他的朝廷只颁了令,如实上交贪赃份额、并自行填充财政窟窿,可暂时免罪。
离开青水郡之前,霍采瑜和代郡守沈复琊一起核算了账目。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一条鞭法推行,国库直接收上的青水郡税银比旧政多了两成,百姓的纳税压力却低了不少。
叶归安的家产、上报的官员们补上的公银全部充公,税银的份额直接带回国库,剩下的尽数返还百姓和投入青水郡的发展。
“丞相派几无人为叶归安求情,也是叶归安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