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咬上去,李锦余和霍采瑜一起呆愣住。
此时季节已至四月,他们均已换上了薄些的衣物。李锦余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牙齿嵌入霍采瑜肌肤的触感。
——糟、糟糕,好像有点太用力了……
他的牙齿这几天没有磨,又长长了些。刚才这一口下去,八成要见血了吧……
李锦余惴惴不安地松开嘴,不敢看霍采瑜表情,耳畔只能听到霍采瑜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霍采瑜是不是要气死了?
——他要是现在把自己捏死,自己灵力够不够假死啊……
李锦余脑子里胡乱想着,下意识想从霍采瑜身上下来,却觉得霍采瑜揽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巍然不动,挣脱不开。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霍采瑜闭了一下眼睛,掩去双眸中险些泄露出来的深色,松开手臂,让李锦余从他身上下去。
迟钟鸣坏心眼地把自己的猫抱出来,捏捏小猫的爪子。
小猫不满地“喵”了一声。
李锦余吓得立刻又跳进了霍采瑜怀中。
霍采瑜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意识再接住李锦余,有些无奈地瞪了迟钟鸣一眼。
——呸,给你助攻还嫌弃!
迟钟鸣撇撇嘴,收起折扇站起身:“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两位就此别过。”
霍采瑜本想再打探一下迟钟鸣的身份,只是引出这一档子事儿让他没腾出空,只好和迟钟鸣挥手告别。
迟钟鸣走了,也就意味着猫走了。
李锦余松口气,彻底从霍采瑜身上下来,小心抬头觑了一下霍采瑜脸色,看霍采瑜脸色似乎很正常,才稍稍松口气。
霍采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有些无奈,却也没再提刚才突然被咬了一口的事。
——只是刚才抱着陛下的感觉太好了。
这样想着,霍采瑜忽然皱了皱眉,察觉到一丝不妥,目光放在了李锦余身上:“陛下,方才……”
方才陛下第二次跳到他身上时,他似乎摸到了一根怪异的东西?
李锦余低着头,听到霍采瑜的问话,顿时紧张起来:“没有!”
他刚才绝对没有不小心把尾巴从夹着的腿里放出来!
啊啊啊!
许是他表情太紧张,霍采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陛下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没了……”
“那臣带陛下去个地方吧。”
李锦余心高高地提了起来:霍采瑜要带他去哪?
——该不会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准备找个偏僻位置击杀他吧?
……
事实证明,李锦余想太多了。
霍采瑜带李锦余来到了他的家。
李锦余从未来过霍家。原著中霍家早早就在景昌帝和丞相的随口吩咐中被彻底烧毁,也没什么太多的描述。
这次霍采瑜莫名其妙带着他回家,李锦余好奇地打量起这位未来的皇帝出生长大的地方。
普通的青砖灰瓦小院,水井旁的石板已磨得发亮,青苔在砖缝和墙角隐秘地生长着。
似乎听到声音,屋里掀帘子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相貌与霍采瑜有几分相似。
霍采瑜为李锦余介绍:“这是家姐。”
大荻朝男女有防,但不太过分,未出阁的女儿家倒也不是不能见人。
李锦余原著里对霍采瑾这个领军杀神一样的角色带着几分恐惧,但现在看下来,霍采瑾脸色温煦,神态淡然,与原著里那个被毁容的复仇厉鬼判若云泥。
——这样的霍采瑾,真的是那个能够用极少数的兵力强硬突入十倍的敌兵、如同一柄酷烈的匕首一样的鬼面将军?
这个形象落差有些大,李锦余望着霍采瑾出神,微微有些迷茫。
如果说青水郡的百姓让李锦余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真实存在的话,那霍采瑾形象的反差让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到来给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带来的改变。
没有经历原作中那些惨烈的遭遇,霍采瑾想必和原著中的鬼面将军已经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
如果可以选择,李锦余还是更愿意看到这样安静、温和的普通少女,而非受尽创伤、心体皆残的鬼面人。
霍采瑾看弟弟带来的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目光扫向了霍采瑜。
霍采瑜本只是想带李锦余来见见自己的母亲,没想到陛下竟然对着姐姐如此痴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挡住李锦余的视线:“先进屋吧。”
进了屋,见过霍夫人,霍采瑜介绍了一下李锦余:“锦余是我出使青水郡时认识的朋友,近日觉得身体不适,想请母亲为他把把脉。”
霍夫人年过四旬,眼角已有皱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听霍采瑜这么说,神色微怔,重新打量了一下李锦余。
李锦余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过了片刻,霍夫人展颜:“李公子若不嫌弃,便请坐下吧。”
李锦余对这位生了优秀的一双儿女的妇人也抱着很大的尊敬,顺从地坐下来,伸出了手腕,任由霍夫人把脉。
来的路上霍采瑜告诉了他要带他去自己家、请母亲为他诊一次脉。
李锦余知道霍采瑜的母亲虽然名声不限,其实医术高超——霍采瑜的药理便是母亲亲手教导出来的。
他只是有些好奇:“为何突然要带朕去诊脉?”
霍采瑜目光微沉,毫不隐瞒:“陛下前几日说身体不适,太医院却拿不出什么办法,臣便想请母亲为陛下诊断一番。”
李锦余有些心虚地道:“这就不必了,朕这几日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他一开始窝在寝宫里是因为突然冒出了尾巴不知道怎么处理,后来是临时话赶话杜撰了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想给霍采瑜封摄政王。
身体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霍采瑜却完全不放心,一定要确认陛下身体无恙才肯罢休。
他刚入宫的时候,就有太医受了娴妃的指示给他下药,导致他对太医院极为不信任。
都出宫了,李锦余只好把尾巴夹在腿中间,跌跌撞撞跟着霍采瑜来了霍家。
要不是之前太医诊脉的时候,诊不出他长出尾巴之后和以前有什么区别,李锦余打死也不敢让霍夫人给他诊脉。
霍夫人把着脉,过了半晌,微微皱起了眉。
霍采瑜站在一旁,心顿时提了起来:“娘,锦余可有问题?”
霍夫人迟疑片刻,才看向了霍采瑾:“瑾儿,你先出去。”
霍采瑾会意点点头:“我去泡杯茶。”
等霍采瑾出去了,霍夫人才微微咳了一声,端正了脸色:“李公子,我有些问题想问,还请公子不要隐瞒。”
李锦余也跟着有些紧张:难道霍夫人医术如此高超,竟然诊出他其实不是人类了?
“李公子和妻妾之间房事可还……顺畅?”
这问题一出,霍采瑜的脸色微妙地有些变了。
李锦余眨眨眼,琢磨了片刻,才明白“房事”是什么意思。
——就是侍寝嘛!
不论是原身还是他穿过来之后,翻牌子侍寝都按照正常的频率,好像没什么问题。
再说那些嫔妃不都是来唱个歌就走吗?难道唱歌对身体有影响?
李锦余摇摇头:“挺顺畅的。”
霍夫人眉头皱了起来,再三确认:“李公子,不可讳疾忌医,当真顺畅?”
“确实顺畅!”李锦余点点头,看向了霍采瑜,“霍哥哥可以作证!”
霍采瑜也给他侍寝过呢!
霍采瑜脸色微微暗淡了几分。
霍夫人只当他戏言,眉头皱得更紧:“那便怪了……许是我医术不精,还需再翻一翻书。”
霍采瑜被吊了半天胃口,忍不住问:“娘,锦余究竟有何问题?”
霍夫人嗔怪地看他一眼:“娘怎么教你的?医术之道,不能确认便不可妄言……李公子的脉象确与常人有些许不同,只是这个脉象若是房事无碍,便也算不得什么……自然,实际如何还需我再查一查医书。”
霍采瑜了解自己母亲的性格,既然说这话,便是李锦余身体没有大碍的意思,稍稍放心。
至于更深的东西,现在也急不得,只能等母亲慢慢研究了。
李锦余听着他们母子对话,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心头泛起疑惑。
他的身体有问题吗?
是原身本来就有问题、还是他穿过来之后带来的?
可他平日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呀?
“倒是李公子近日是否有些上火?”霍夫人提起另一事,“脉象虽不显,但瞧李公子行走似有不便……”
霍夫人说得委婉,霍采瑜瞬间明白过来母亲指的是什么,点点头替李锦余答道:“我知晓了。”
李锦余有些懵:“什么?我又要牙疼了吗?”
这阵子他好像吃干果吃得不算很多啊……
霍采瑜抿了抿唇,看了李锦余一眼,心中暗自忖度,需要给陛下再调配一些败火的茶食才行。
——那处地方有恙,确实难以启齿,无怪陛下不肯承认……
……
看完脉,应霍采瑜请求,霍夫人去给李锦余调配了些败火的药材,霍采瑜则带着李锦余在院子里坐着歇息。
李锦余能感受到这个干干净净、紧凑却不杂乱的小院里浸透了主人的用心,但仍有些好奇:“霍哥哥,你现在不是有俸例了吗?怎么不换个大些的院子?”
其他官员的院子可都是又大又豪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