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甜妞兴奋的拉着霍英的手,“这就是我说的姨姨!”
席惠扭头,勉强一笑,“怎么是你?”
她眼睛还哭得红红的没消肿,身上也带着消沉的气息,看上去确实符合丢了孩子的特征,更重要的是,她的长相跟之前在火车上看见的那孩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霍英跟阮正业对视了一眼。
“你是不是丢了一孩子?”霍英开门见山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姑娘眼泪下来了,“对,你们怎么知道?”
阮正业一敲手,“我们坐火车的路上碰见了一伙人贩子,救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跟你长得非常像。”
“什么?!”席惠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激动的说道:“孩子呢?”
霍英看她一激动脸色就苍白,还有点摇摇欲坠的架势,吓得连忙把她扶到了床上坐下,“你先别着急,公安已经把人贩子给逮住了,孩子也送了医院,不过我们来之前听公安说,这孩子有很严重的遗传病,你确定是你的小孩吗?”
席惠泪如雨下,“是他!家族遗传,需要每天吃药,前两天被拐走了。”
“那应该没错了。”霍英点了点头,“你现在就去找公安,把情况说一说,孩子很快就能找到的。”
席惠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进了里面,帘子一拉,衣服一换,就准备走。
“你准备自己去公安局?你爱人呢?家人呢?”霍英皱着眉问道。
不是她多管闲事,而是席惠现在的脸色真的吓人,白的发青,还在住院呢怎么能出去奔波?
席惠收拾着东西,勉强一笑,“我是远嫁,爱人工作比较忙。”
这两句话让霍英眉毛皱的更紧了。
远嫁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病成这样爱人也不来照顾?一句工作忙就打发了,这年头谁工作不忙啊。
“要不我让我爱人替你走一趟,你这样真的不能出去。”霍英提议道:“再说了,要是你倒下了,孩子回来怎么办呢?”
这句话直接点醒了席惠,她不好意思的朝着阮正业夫妻俩道谢,“那就谢谢你们了,麻烦大哥帮我跑一趟。”
阮正业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但是席惠自己知道,救了孩子,这个大恩大德不是一句谢谢就能报答的。
“姐,我这有肉罐头,你开给孩子吃。”席惠拿出了三个肉罐头,每一个里面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肉,轻薄的一层油浮在上面,这卖相看上去可比国营饭店的好吃多了!
这也是当然的,肉罐头不好买,外汇商店才有,也就是席惠不缺钱才舍得买这么多。
甜妞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馋的直嗦手指头。
这孩子!霍英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不用,席惠已经把肉罐头打开了,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肉塞进了甜妞嘴里。
“这罐头可以冷吃,没事儿,好吃吗?”席惠笑着给甜妞擦了擦嘴边的油,眼里的怜爱都快溢出来了。
得知孩子没事,她这心也放下了半截,满腔的爱都给了甜妞。
甜妞吧嗒吧嗒的嚼着肉块,等完全咽下去了,这才甜甜一笑,“好吃!”
又是一勺肉!这肉已经被炖的软烂,即使是甜妞这样牙齿没长好的小朋友,轻轻的一嚼,肉块也都纷纷脱离成了肉丝儿,香味瞬间点燃了舌头。
炖的入味的肉丝伴着浓浓的香料味和酱香滑进肚子,甜妞舔了舔嘴角,真香!
又是一勺子肉送到了嘴里。
“好吃呀?这是最后一口,这肉罐头吃多了拉肚子!”席惠刮了刮甜妞嘴上的油,笑着说道。
突然,霍英咦的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妹子,你老家哪的?我怎么感觉你这个口音怪熟悉的?”
席惠一边换病号服一边回忆,“我很早就跟爹娘出来了,老家好像是东塘县的,后来我爹娘死了,就再也没回去过,那里好像还有亲人呢。”
“我们就是东塘县来的,你还想认那边亲人吗?说不定我认识。”霍英忍不住的起了恻隐之心,一个年轻女人,爹娘去世了,自己还是远嫁,从她的描述里丈夫也没那么体贴,这日子真是像泡在苦水里啊。
“真的吗?我很想那边的亲人,我爹娘说那边还有个大伯,对我们很好,可惜后来没有联络了。”席惠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年头失去联络简直太常见了。
“你大伯叫什么名字?”
“姓霍,叫什么我不知道。”席惠想了一下才说,“别人都喊他霍老四。”
霍英都呆住了,“我爹就叫霍老四!住在红星大队,就在青松大队隔壁!”
她又仔细想了想,“我爹临走之前好像是说有个亲弟弟,不过入赘到县里了,后来也就渐渐没了联系。”
两个人把信息一对,居然都是吻合的!
“这么说,咱俩是堂姊妹?”霍英一脸梦幻的说道,谁能想到甜妞救了个孩子,居然把自己爹临走前念了一辈子的弟弟一家给念回来了!
“啥堂姊妹?”阮正业拎着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刚一进就听见这么一句,是满脸的疑惑。
“这个你先别管,公安那边怎么说?”霍英看见席惠脸上的焦急,开门见山的问道。
“说孩子暂时没事,明天就送过来了。”阮正业把饭盒一放,然后就去服侍霍英。
听见这么一句,席惠心里那大石头就咚的一下全落了地。
听霍英解释完两个人的关系,阮正业也是一脸的唏嘘,“你们姐俩好好聊,我就先走了。”
因为病房里住着席惠,怕晚上不方便,阮正业直接在医院旁边开了个招待所,伺候霍英洗漱完他就走了。
这天晚上,刚相认的姐俩那真是天南地北的聊天,先是从两个人各自的家庭,又聊到婆媳关系,又聊到各自的生活。
是越聊越投机,越聊越觉得投缘。
霍英有个恶毒的老婆婆,席惠也有,甜妞一开始有病,席惠的儿子有遗传病,现在还得吃药,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
甜妞一开始还打起精神听,听着听着眼皮子就开始眯了,最后实在撑不住,张着小嘴打起呼噜来了。
……
公安办事效率实在是快,说是说第二天送来,其实第二天一早孩子就到了,来的时候睡的小脸红扑扑的。
“这是席惠的病房吗?”公安站在门口,见到是两个女同志,就没有进来。
倒是甜妞醒得早,走过去看了一眼,惊喜道:“是小哥哥!”
席惠昨天睡得很晚,听见这一声却立刻惊醒,奔着孩子就去了,“小懿!”
然后甜妞就看见那个小哥哥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娘。”
“小哥哥,会说话呀?”甜妞吃了一惊,昨天在火车上她看见光是嘴动,不出声,还以为不会说话呢!
公安敬了个礼,“人已经送到,我先回去了。”
席惠当然是千恩万谢,搂着孩子眼睛都红了。
见她搂着孩子半天不说话,霍英上来把她拉到了床边,“孩子刚奔波了一趟,你先让他歇歇。”
席惠擦了擦眼角,“我给他喂点药。”
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颗药丸,孩子就乖乖的吞了进去,吃了没过多久就睡熟了。
药丸黑乎乎的,是由中药制成的,看着就苦的没边,孩子却眉毛都不皱的吞了下去。
甜妞趴在床边看小哥哥睡觉,远远的就闻见了苦味,小脸皱成了一团,“好苦呀!”
霍英看的特别不是滋味,拉着席惠问,“治得好吗?”
“难治。”席惠表情苦涩,“这些年我带着他到处看病,医生说治愈的几率很小。”
霍英也有带着孩子到处求医的经历,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她长叹了一口气,“究竟什么病啊?遗传的谁?我记得咱家没有遗传病史的。”
“遗传他爸的,具体的病医生也查不出来,就是浑身没力气,身体虚弱,不能干重体力活。”席惠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
听见这话,霍英皱起了眉,按道理来说,这病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是对一生也是有很大的影响了,难道孩子爸结婚之前没说明白?
霍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阮正业带着早餐来了。
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霍英在搓洗自己跟甜妞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英子快起来,我给你洗,你这还生着病怎么能沾水?”阮正业把饭菜一放,“我买了馄饨和豆浆,你们分着吃。”
霍英擦了把汗,失笑道:“洗个衣服能费多少劲?我又不是泥做的。”
“我来洗,你先去吃饭。”阮正业拉过盆子,蹲在狭窄拥挤的卫生间,就这么搓了起来。
“吃早饭啦!”甜妞又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的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