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老人到了最后弥留时刻,都是越来越糊涂,不认识人。
但是叶老爷子却越来越清醒,在回村子的路上他就醒啦,一个倔老头,嘴里念叨着,“我没事,你们把我放下,我自己走!”
“您自己走,要走到天黑去,听我的,到您平反的这段日子就住我家,给您盘个炕,咱俩家一起过年吧!”霍英拉着丈夫的手坐在前面,真的挺心疼小叶的。
回到家,就看见家里的院子被放了一头大肥猪,一头野山羊,两个动物都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动都动不了。
四个崽一人搬了一个板凳排排坐在院子里,神情紧张,生怕有人把东西带走。
看见霍英回来,甜妞指着山羊说,“小金送的。”
指着野猪说,“大灰送的。”
最后指了指自己,“我想吃。”
山上已经生出了灵智的动物甜妞不会吃的,但是没有生出灵智的……那是真的好香啊!
霍英当机立断,“正业,先帮我把这两个收拾了,然后找人来盘炕。”
“我不用!牛棚挺好的,那还有我好多笔记呢!”老爷子的倔劲儿又犯了,扭头就要往牛棚的方向走,被叶沉之一把拉住。
“爷爷,我回去住,你住这行吗?”叶沉之恳求道,“我回去住,给你看着那些笔记,你住在这。”
老人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能留多久留多久。
身边人的劝阻,孙子的恳求,终于让老头放下了倔劲儿,他在身上摸摸索索,摸索了半天,终于抠出了一块玉,质地温润,雕刻的是观音。
“这是白玉,戴在身上对身体好。”老爷子把这玉塞进了阮正业手里。
阮正业立刻就塞回去了,“您以前接济过我,全当我在报恩,这玉不要。”
“不要我就回去!”老爷子捏着玉,扭头就要走。
最后一阵撕巴,玉被老爷子戴在了甜妞脖子上,老爷子还在嘀嘀咕咕,“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玉,专门传给儿媳妇的。”
不过这声音太小了,谁都没有听见。
撕巴完了,阮正业直接去牛棚捧了所有笔记,移到了另一个房间。
祖孙俩算是正式跟甜妞一家住在一起了。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杀猪,杀羊,把两样东西抹上盐吊在屋檐下,然后请人过来盘炕。
经过打井那件事儿,村里对叶家的祖孙俩仅存的那点儿偏见是一点都没有了,甚至还有些愧疚,见到阮正业主动把照顾祖孙俩的伙计拦下来,谁不竖起大拇指说他阮正业义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往前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波澜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直到腊月初八这天。
早上村子里弥漫了一股香甜的气息,家家户户都在做腊八粥,放上花生,赤小豆,红枣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熬成一锅浓浓的,散发这香味的粥,喝下一口,一整年的烦恼都消散啦!
但老阮家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序幕。
因为腊八这天,阮婆子为期两个月的刑拘正好到期,她是被两个公安押送着回到村子里的。
这两个月里阮婆子在劳改的地方日日夜夜,没头没脑的苦干,把怨气和愤怒全都攒的足足的。
一回家,阮婆子看见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喝腊八粥,王翠芬还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别提多喜庆。
老大端着碗看着他媳妇呵呵的笑,老三夫妻俩一个哄着孩子,一个喝着粥。
这家里没有她,竟然过的这么好,阮婆子能接受吗?
更重要的是,阮婆子清楚的记得要不是王翠芬这个小娼妇莫名其妙的去了阮正业家里,她的老四干的事情就不会被撞破,全是王翠芬干的!
“我不在家,你们过的挺好啊。”阮婆子脱下了衣裳,捋起了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说完,她动作迅速的冲了上去,直接扯着王翠芬的衣裳用力一撕!
只听哗啦一声,王翠芬刚做的新棉袄让她撕成了两半,棉花直往下掉,补都补不起来。
“小娼妇,你上次上他家干啥去了,我不是说了家里所有人都不许跟那家走动的?”阮婆子抡圆了胳膊给了王翠芬一个巴掌。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就连王翠芬本人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阮婆子打了一巴掌还是觉得不怎么解气,捞起地上已经碎成两片的棉衣,一边在嘴里翻来覆去的骂脏话,一边拿着棉衣放进了锅膛。
“我让你穿!我让你穿!巴不得老娘早点死是吧?”
说着,阮婆子一脸刻薄的走到了阮老大的面前,伸出了一双满是皱纹的手,“钱呢?你不是带着小虎子出去挖河抓钱了,把钱给我,我要拿去把你弟带回来!”
每到秋收结束的时候,每个大队都会有招生名额可以带人出去当河工,赚点钱补贴家用。
钱不少,但也是真的累的要死,阮老大带着小虎子累的恨不得浑身扒层皮下来,才赚了五十块钱,转眼间就要让老太太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