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愿跟着荣清学了几天的医,基本脉象都会摸。
怀孕这件事儿他自己再三确认过了,不会有错。
不过顾景愿并不习惯照顾自己从前就很少会顾及自己的身体,时而生病、不舒服了就只会硬抗。
他脑中压根没有身体需要被优待的概念。
是以他是真心不觉得如今自己这身体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拒绝了皇上要请御医来看的提议,又抽空寻了两本医术典籍看了,分析了下自己如今所处的阶段,顾大人心里有了谱。
有谱了,便将医书收了起来。
向阳王紧接着开始处理公务。
直把旁边的皇上给看愣了。
搁下御批的朱笔,将顾景愿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翻完的那两本厚厚医书扯过去,皇上问“阿愿都看出什么来了”
随即随手翻开了其中一本。
便只觉得两眼一黑。
那里面的文字就如同天书一般,他都能读懂,但连起来读,又都不懂。
“给朕说说”龙彦昭手指摩擦着书页。
“没什么特别的。”顾大人顺手整理起皇上刚刚批奏章弄乱的书案。
见龙彦昭眼巴巴地看着他,才笑了下说“我现在没什么症状,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就正常吃睡,陛下不要太紧张。”
“唔。”龙彦昭不置可否,重新正襟危坐,尝试翻看那册医书。
其实这方面皇上也不是愣头青了。
顾景愿叫他不必过于担心,他也怕阿愿会尴尬。
是以还是将顾大人哄睡着了以后,他才偷偷摸摸地把御医和教习嬷嬷都喊了过去,详详细细打听了有孕之人该注意什么,如何保养。
因为问得太过详细,还害得御医和教习嬷嬷以为是宫里有人有了喜。
这后宫里还没有主子。但看皇上那紧张程度,那无疑是陛下心仪之人。
就算并非圣上心仪之人,至少皇上也是十分看中这个孩子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御医和教习嬷嬷都老怀欣慰,回答得更加详尽,事无巨细。
从平时应该做何种饮食说起,到不同月份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很多东
西龙彦昭都是第一次听说。
却也一点都不妨碍年轻的天子一脸严肃地听着。
从前听见这些细节皇上或许还会感慨,原来生孩子竟然这般费事儿、要注意那么多东西。
但现在时间紧迫,阿愿的身体每时每刻都要仔细注意着,龙彦昭根本来不及去七想八想。
他只认认真真的将他们所说的都记在心上,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可即便如此,即便都这样详细地打探过了,他也始终觉得顾景愿是极阴之体,或许会与寻常女子生养不大一样
因此才过分紧张,总也放心不下这件事。
偏偏,他这边担心,顾景愿那边却不甚在意。
皇上看医书,顾景愿也不拦着,就抽过陛下刚刚没有看完的奏折,起来。
“顾大人”皇上无奈了,大手扯过那本奏折,不准顾景愿跟着烦心。
“阿愿先去后面休息一下,这里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龙彦昭说这话的时候颇具威严。
毕竟御医和教习嬷嬷都说怀胎前三个月最重要,要好好养胎,不能操劳
顾景愿说“北部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朝中陛下才刚刚回京,也有很多事情正等着处理”
龙彦昭便说“方才你看书的时候朕也批了半个多时辰的奏折了,脖子疼眼睛疼,不如阿愿陪朕出去走走”
嗯,每日适当行走、锻炼身体也是必不可少的。
顾景愿这才从奏章上移开视线。
方才坐的时间有些久,他的确觉得腰部有些酸痛。
这段时间经常会这样,不过对于顾景愿来说也只是一点点的不舒服,看过医书以后知道是正常现象,便干脆不放在心里。
如今听皇上也说累了,他才放下奏折,同意了跟皇上外出走走的提议。
临出门前,皇上仔仔细细检查了顾景愿的着装,又命人拿过新做的狐狸毛大氅,亲自为顾景愿披上。
青年穿着纯洁不染的白衣,再配上一袭火红的大氅,修长高挑的身姿昂然直立,俊秀中带着几分英气,眉眼低调沉稳,却也掩盖不了过分张扬的艳丽。
这样子又很像那院中的梅花了。
皑皑白雪中独立天地,凌寒盛放。满园春色都不及他傲骨
凌寒,容姿妩媚。
还未足三个月,顾景愿腰身依旧细瘦挺拔,被一根腰带紧紧束着,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龙彦昭目光在那截窄腰上流连了片刻,最后为他整了整衣裳,拉着人出发。
“阿愿真的不需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初雪过后便是晴天,面对满园怒放的梅花,龙彦昭的心思却始终都在顾景愿身上。
他跟他打着商量“朕会请两个不迂腐的御医过来,阿愿放心,摸完了脉,出去以后他们绝不敢乱说什么。”
说起这个的时候,皇上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严肃。
如今阿愿身体特殊,这宫里的确需要两个绝对忠诚的御医看顾着。
除此之外,御书房寝宫中的宫人也都要重新排查一遍,绝不能又半分错漏
顾景愿却摇头说“倒也不用,荣兄给我回了书信,他过两日便会入京。”
“荣兄也不会乐意常驻宫中吧。”
龙彦昭握紧顾景愿的手,耐心说“朕知道阿愿是不想因为自己身体变化而变得特殊起来,但是特殊时期,还是多注意一些为好。”
他这样说,顾景愿也只好重新斟酌这件事。
对于皇上的过分紧张,顾景愿劝说过两回都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他们都是第一次当爹,没什么经验可言,会紧张也难免。
顾景愿其实也紧张。
是那种至今还难以置信、无法相信世间一切宁静美好竟然真的落在他头上的激动和紧张。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难免患得患失。
也很怕自己不配拥有,招架不住。
所以他也只能刻意忽略这些,专心打理起朝政。
他才刚成为向阳王,又与皇上共拥着天下,连早朝时都与皇上平起平坐如此地位,看似是万丈高楼,实则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轰然倒塌
“别想太多。”穿着明黄色常服的龙彦昭晃了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冬日低温低,但被皇上握着的手却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风凉。
顾景愿听见龙彦昭说“若什么事情还要阿愿跟着操心,那朕让你做这个王爷岂不是得不偿失”
事实上从皇上宣布共拥天下的那天起,质疑的声音的确有,但因为大部分都表示赞同和拥护,是以反
对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
龙彦昭说到做到,转天就把那观星楼重新搭建了起来。还真的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那么一位仙风道骨的术士,开坛祭做法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得出了与那日皇上在太后面前所说的那番话的结论。
顾景愿是极阴之体,正配皇上这颗孤星转世。
且为了大宜能够延续子嗣,向阳王已经身怀有孕。待十月过后诞下龙嗣,便是大宜朝的太子。
这一番说辞百官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没看见整个祭祀的过程中,皇上全程都虎视眈眈睥睨着下面的群臣,好像谁若敢对此有丝毫异议,便会以不敬神明之罪,直接打入死牢。
再说了,无论信奉鬼神也好,不信也罢。
皇上和向阳王携手达成的成就的确不是寻常人有能力完成的。
任纵观历史长河,翻遍三千史料,史书上又哪里有刚刚扳倒摄政王除了内乱,转瞬就拿下一个北部强国的皇上
没人敢出言反对,一是真的觉得皇上是受托天命的真命天子。
二是到如今,已经没有人敢得罪这位外表张狂凌厉,实际上要比看起来还暴戾难以琢磨的皇帝。
想想龙彦昭为今日之局面做出的努力,顾景愿深觉他说的有道理。
小小地回捏了下皇上的手指,淡色的唇边漾开一抹笑,顾景愿说“好。”
最后二人商量的结果便待荣神医来了,便寻两名信得过的御医一同过来。若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便请荣神医告知他们,也可叫他们互相讨教医术。
反正顾景愿其实也不甚了解极阴之体究竟该如何生
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圈,回去后皇上仍旧希望顾景愿能小歇一觉。
但顾景愿却丝毫不觉困顿,也就不愿休息,已经兀自继续看起了奏章。
他方才已经浪费半个时辰看医书了,又出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时间紧迫,实在是再浪费不得。
毕竟北部那边的事情还积压了很多。
将从前偌大的北戎收制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事
以前北戎的官员需要重新测定、考虑是否继续任用,北戎的百姓也要重新安置、安抚。
当务之急是要派去个有能力的大臣过去主事。
总
不能让广平王的军队一直监管北戎诸事,单是派谁过去,皇上这几日便被吵得头疼不已。
顾景愿将北部官员每日派人呈上来的捷报仔仔细细看了,又认真阅读起众臣递上来的关于这方面的奏折。
诸多建议考虑都要仔细思索,实在马虎不得。
见向阳王这般勤勉,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墨盘里面墨汁将尽,龙彦昭自动拿起墨条磨起了墨。
他手法很粗糙,往常这活儿,顾景愿在时都是顾大人来做,顾大人不在时,龙彦昭身边也没有个宫女伺候着,这活儿便丢给洪公公来做。
如此无聊的事儿皇上是不愿亲自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