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大雨嘡嘡地打在窗外的铁皮雨檐上，混合着汗味、烟草味的房间里开始回荡起颇有节奏感的敲击声，维克托在长椅翻了个身，瘦弱的身躯猛然间坐起。

过了好一会儿，维克托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下去，抹掉了满脸的汗液，掀开湿漉漉的补丁棉被，坐在床边呼吸着带有浓郁烟草味的空气，失神地打量着小客厅对面小卧室里起身的希格莉特。

这真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他明明去了巨塔去了神秘的邪灵空间，却能同时感触到希格莉特在睡梦中的感觉到的一切，他甚至能操纵着希格莉特去厨房观察一下他藏钱的地方，为他躺在长椅上的身躯掖掖被角。

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维克托抽出一根玫瑰香烟点燃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喷出一口烟气后，那萦绕的烟雾却不像往常一般快速散去，而是飘向了希格莉特，希格莉特伸出右手食指，烟圈就聚集在她的手指上，像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在向妈妈撒娇。

“你难道真的是烟雾女神？”

维克托怔怔地看着希格莉特，这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人，现在仅仅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且是受他操纵的美丽躯壳。

“铛铛铛铛铛铛铛”

外面教堂的大钟敲了七下，维克托与希格莉特坐在餐桌边，今天的猪肉炖土豆味道很不错，揭开炖锅的一刹那，勃拉姆肉汤的味道就钻入了两人的鼻孔里，维克托迫不及待地用餐叉叉了一块肥腻的猪肉放进嘴里，当牙齿咬合的一瞬间，维克托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一股来自原野气息的芬芳夹杂着浸透的油脂甜味入喉，口感软糯适中，不沾不柴，油而不腻，尤其是当希格莉特咬了一口之后，双倍的极致味觉让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热气。

套上母亲给的新马甲和长衫，换上一双雨靴雨衣，和希格莉特走出房门，来到楼下穿过暗巷，与后门口屋檐下抽烟的奥格斯特打了个招呼，奥格斯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这丧期还没过呢，你们最好把祭袍披上，免得在大街上扎眼。”

维克托谢了一句，希格莉特快步小跑会房间，提着两身黑袍过来，两人换上后走出旅店，相互致意分道扬镳。

维克托踩着马萨兰大街翻新过的碎石路朝着最近的地铁站走去，四轮马车这种东西在城里可是奢侈品，蒸汽汽车的班次又非常不准时，而且一堵车就是两三个小时，从奥格斯特这里打听了交通情况后，物美价廉的地铁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大雨季的到来只是打消了村镇人们的生产积极性，无法扰乱城里人的生活节奏，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流淌在下水系统十分不完善的大街上，犄角旮旯里用垃圾搭建的窝棚整个浸透在了水里，流浪汉和乞丐们在污水大雨中继续搭建自己漏雨渗水的家，路边不时倒卧着一两个半夜出来喝酒喝的不省人事的醉鬼，有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睡死过去，有的则被一些藏头露尾的歹徒夺取了性命，肮脏的污水中混合着暗红色的血痕。

打着雨伞、披着雨衣的人对这些人的死活浑不在意，只有披着黄色雨衣的城市清洁工开着冒着黑烟的蒸汽卡车经过时才会停下，把那些活的死的喊不醒的统统装进车槽板里拉走，混乱了一晚的街面才逐渐恢复了一些秩序。

一些提着连枷的苦修士在街头巡逻，看到形迹可疑的人就上前盘问，黑皮巡警骑着自行车撑着伞目不斜视地路过，压根就没有履行自己职责的打算。

马萨兰站的地铁一共有四班，第一班是发往西面上城区的西尔格广场，售价25沃什，第二班就是早七点从铜枭大区发往东边茹尔佩大区的平价车，售价便宜了一半，坐的大多是去工厂区上班的工人，衣着不算干净，气味相当浓郁。

维克托走进点着煤气灯的地铁大厅，从表情严肃一看就欠了赌债一般的售票员小皮包里买了一张8沃什的站票，售票员举起手中的小棍子漫不经心地打了打售票窗外的通缉令，通缉令上是唐恩范克希尔那张阴沉的脸，下方写着皇室与议会共同悬赏的金额---5瑟里。

1个金瑟里相当于80到150个银芬拉，和芬拉这种印着皇室成员肖像的皇权货币不同，瑟里上印着十二正神的头像，不同于椭圆形的芬拉和太阳花状的沃什，瑟里按照不同的正神塑造出不同的形状，列如政府发给高阶治安官或仲裁人的薪水，勋章模样的瑟里上雕刻着审之主的天平，俗称天平瑟里，每一枚可以兑换105芬拉。

5瑟里，即便是最便宜的雕刻着卷烟的长条形烟雾瑟里，也能换400个芬拉了，那可真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一想到这样一笔财富就要被法官他们瓜分了，维克托心尖尖稍微有点颤抖，若不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他今天凌晨怎么说也去分一杯羹了。

维克托抬脚朝着淌水的地铁站下方走去，水流在铁丝网焊接的月台上无法聚集，只能渗入一旁的地下暗河，铁丝网月台旁已有百多号或坐或站的工人，抽着烟看着报纸嚼着早餐，身旁放着色泽灰暗的雨伞、雨衣，看到一身蓑衣的维克托，几个城里的工人们不约而同地投来好奇的眼神。

“先生，来份报纸吧？上面有砍头杀人狂唐恩范克希尔最新的消息，只要三沃什，很便宜的，还附送一张女明星莫妮卡的无装照。”

挎着布袋子的小报童在人群中兜售，一个比他小了两三岁的小女孩挎着比她身体还大的烟摊跟在后面，用稚嫩中透着嘶哑的声音喊着：

“芬芳8沃什一根，黑角11沃什一根，紫玫瑰15沃什一根，熊查理21沃什一根。”

大多数的工人都摆了摆手示意没那个闲钱，有闲钱的也没那个文化水平，能看懂的也可以凑到凑到那些买了报纸的家伙身边偷偷瞄上几眼，至于烟，呵呵，你这比卷烟商店售价普遍高了1到2沃什的高价烟，傻子才会买。

“英俊的先生，买份报纸吧？”

凑到一个捏着报纸的工人身边看了一眼，就被那工人伸手推开的维克托郁闷地看向两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子，心中腹议，你们的消息过时了。

“先生先生，买份报纸吧，这都是城里人才看得起的报纸，乡下来的人都不识字，买了也没用。”

他死死地捏住正要伸手掏钱的右手，心说看不起谁呢！乡下人吃你家大米了？嘴巴却不听使唤的说道：

“那就来一份吧，再来十根紫玫瑰。”

工人们齐齐望过来，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这个乡巴佬看起来也就是刚刚进城的务工人员，身上竟然如此阔绰，难道我们这些城里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愿信风指引你的道路，善良的先生，这是你的报纸，这是你的香烟。”

信风党是被三正神严打的非主流邪神之一，这个组织信奉的是天神艾拉，天父教的信徒们私底下都笑声信风党人为残废党，与天神艾拉的正神信徒不同，据说他们的党魁就是一个残废，手底下也有很多鳏寡孤独以及残疾人，大体就是一群没钱进正神教派缴纳虔诚金的信徒自发组织起来报团取暖的地下教派。

小报童就跟见着冤大头一般热情地把一张照片卷进报纸里递过来，小女孩则用锡纸包好十根黑角递给小报童一并递过来，维克托的脸皮一黑，攥着椭圆钱和太阳钱的手抽筋一般伸了出来，数出1芬拉53沃什递了过去，两个孩子接过钱板着手指数了起来。

“赞美天父。”

四料信徒维克托虔诚地接过香烟，冲着两个信风党的孩子划了三个十字，信天父现在就是政治正确，两个信风党的孩子哪里顾得上信仰上的对立，数完钱还冲他报以看沙雕的微笑，维克托在心底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卖着女神恩赐的信风党邪教徒，一点都不虔诚。

懊恼的维克托突然听到了一个腻歪的声音从人堆里传了过来。

“嘿，乡巴佬，你看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