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肠子是一项不需要什么脑子就能干好的活,班长说的很浅显很明白,维克托虽然没有干过,但他有脑子。
翻肠子又是一项可以让人崩溃的活,你必须忍受这种恶臭很长时间,且精细地不能遗留下一点点污物,还要处理掉肠壁上的其他组织,否则,艾斯克恩红肠公司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食品卫生管理处的鞭策,运气不好的还会进治安所去吃几天并不免费的牢饭。
作为福尔敦市公民和皇家军队最喜爱的食物之一,红肠对猪小肠的干净、完整有着极高的要求,每一根两掌长红肠的售价都高达26沃什,每一根猪小肠的长度都在12到20米之间,可以做成30到50根红肠,而维克托每清理出一根猪小肠,按照长度可以获得10到18沃什的薪水。
以工人们的平均工作表现来看,维克托一天下来大概也就能清理出30到35根小肠,拿到最低3芬拉的保底工资。
繁琐的清理流程会消耗非常多的精力,才清理完第一根小肠,用剪刀把大肠剪掉,正准备用小推子把大肠混合着污物一起推进垃圾倾泻口的维克托愣住了,从他模糊的脑海中竟然涌出了一些奇怪的知识,什么红烧肥肠、干煸肥肠、肥肠面、肥肠粉之类的东西爬满了他的心头。
维克托强忍着恶心,把大肠和污物一并推了出去,那东西能吃,别开玩笑了?而且就算能吃,他也没那个时间来处理普遍六七米长的大肠,工厂是不回收大肠的,合着污物都回收给了农场用来堆肥。
无情的维克托否定了突然出现的知识,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巨塔内知识外溢的情况,他很忧虑,来自恶魔的知识可能会毁灭他,就像毁灭杰姬与斯威克三世一般,尽管他不否认在很多事上,也许恶魔才是对的,是正义的,但在一个普遍愚昧、普遍冷漠、邪恶的世界上展现这种东西,无疑是自寻死路。
想东想西的维克托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没有使用火钳,而是伸手抓了一根猪肠在手中,电流从手套的破洞中溢出,那条猪肠子就像活了过来一般,在传送带上颤抖着朝外喷涌着黄绿色的大粪。
维克托连忙扔掉了乱抖的猪肠,眼睁睁看着它失去了活力软趴趴地跟着传送带传到了下一个隔间,下一秒,隔间传来工人爽朗的笑声。
“哪个愚蠢的家伙竟然把清理干净的肠子忘在传送带上了,这可就便宜了我。”
维克托摊开手看了看手套上的破洞,难以置信地又抓起了一根肠子,肠子依然颤巍巍地抖动起来,大粪噗呲噗呲地朝着传送带下的倾泻口排放而去,等到肠子无物可排只是朝外抖着空气后,维克托把肠子用火钳卡过来,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完美,这是一根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猪肠子,就连外面沾染上的污物都被抖得一干二净,只需要用水清洗一下让它看上去沾过水就行。
嗯,你已经是一根成熟的猪肠了,要学会自己把自己清理干净!
没毛病,老铁,奥利给!
一大堆新词钻入维克托脑门,他蹲下抱住了脑袋,巨塔内的恶魔越来越没有节操了,都开始强行灌输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而且这些东西还没有解释,维克托真怕有一天他会自然而然地跟着说出来。
我不能死,我不能像杰姬与斯威克三世那样浪费自己的大好人生,我要低调,我要在默默无名中成为福尔敦第一翻肠子工。
发现新大陆的维克托颤抖着摘下了手套,双手抓住两根肠子任由它们开始抖动,两根肠子只需要20秒钟就清理完毕,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肠子会活过来的原理,但管他呢,一个小时后,维克托拖着沉重的满满当当的大铁盆走出了隔间,守在外面的两个工人争执了一番,块头较大的那位强势地挤了进去,随即转身拉开布帘子,冲正在拖铁盆的维克托骂道:
“你疯了吗,混蛋,把猪粪甩的满屋子都是!”
维克托懒得搭理他,拖着大铁盆穿过水房,准备间,来到了班长的桌子前,留着小胡子的安德罗洛克菲勒和助手从大铁盆里捡起肠子进行抽检,抽检了六根后都发现完美无缺,便让两个搬运工把大铁盆搬上桌子旁的磅秤称了一下,安德罗盯着砝码和秤杆上的秤砣,嘴上的绿麻雀香烟抖了一抖,回到座位上拿起鹅毛笔在一本厚本子上写下50芬拉40沃什,用红蜡烛的烛油滴在上面,从大衣内摸出一个铁印盖下,撕下那张纸递过来。
“谨记天父的恩赐,年轻人,干的不错,早点回家休息,明天继续努力。”
这种大手笔安德罗见得太多了,那些为了挣钱熬几个通宵加班的年轻人最近多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砍头杀人狂流窜到福尔敦市的原由,许多人不愿意乘坐夜班车回家,就留在工厂里加班多挣点,变相地提升了第四车间的小肠产出率。
产出率越高,质量越好,像安德罗这种人收入也越多,运气好得到上峰赏识,说不得就升车间主任了。
“赞美天父。”
维克托划了三个十字,安德罗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他原本是一名安苏的信徒,信奉的是万灵之灵、大地之母,讲究的是万物皆有循环,否则也不会在屠宰场里工作,讲实话,工厂区屠宰牲畜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安苏的信徒,但形势比人强,三正神法令之下,所有人改信,莫敢不从。
眼前这银发小子一看就是一名虔诚的天父信徒,真是为了口饭吃,连一向讲究高雅的天父信徒也不得不和他们这些低俗的安苏人同流合污啊。
安德罗没好气地把纸扔给维克托,维克托慌乱地接住,一溜小跑地跑了出去,排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队,十枚银质5芬拉和40枚太阳钱落袋,满脸幸福地拍了拍它们,过了帮个小时他又提着新的大铁盆走向了第二洗肠班。
下午5点40分整,维克托第六次从车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捂着怀中的322芬拉481沃什,眼睛都快笑没了,他从来没想过钱这么好挣,一天就挣了3瑟里多,一个月那就是1000瑟里。
1000瑟里啊!
维克托家压箱底的钱也就两瑟里,还是莫里斯拼死拼活从战场上积攒下来的,那两枚审判之主的天平形状的金瑟里他只看过一眼,造房建屋用了一枚,另一枚一直被母亲藏着。
一天之内相当于挣了三个多月的钱,维克托心中暗爽着,脸上却保持着疲惫的神色,财不露白的道理维克托用屁股都能想到,如果被那些看起来和谐可亲的工友们看到了他一大袋子的银币,会多很多麻烦。
去熙熙攘攘的水房洗了一遍身上的污秽,维克托用号牌换回了自己的登记卡,站在领班身旁的工友协会之友换了个人,冲着维克托展现了职业的微笑,维克托麻木地无视他,套上自己的雨衣,混在一大群下班的疲惫工人中,缓缓地离开了忏悔阶梯。
“要不去喝一杯?”
“还是算了吧,最后一班回克拉夫的车就快走了。”
“奈德斯诺你在怕什么?那个砍头杀人狂吗?”
“难道你不怕?”
“我当然不怕,我又不是娇滴滴的美女。”
“但你经常和美女在一起啊?”
“哈哈哈!”
工人们有说有笑地走在大街上,不时有岗位比较高级,赚钱较多的人成群地走向酒吧门口,和门口的交际花们调笑了几声,就左拥右抱地进了酒吧,而那些收入居于中下层的只能望洋兴叹,对他们来说,里面就是魔窟,藏着销金猛兽,进去一晚上,消费一整天,他们都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存在。
“不是的,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找人,请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