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披着黑袍专挑阴暗的角落巷子里钻，他的脚程很快，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街头巷尾突然增多的苦修士与城卫军，到碎石大街根本用不了一个小时。

维克托与希格莉特藏在碎石大街地铁站对面的暗巷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铁站口雨棚下抽烟的两名城卫军，一队黑袍苦修士提着油灯在雨中走过去，马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地铁站入口依稀平静，该下的下，该上的上。

斯威克三世被他留下来潜伏在房子附近，以应对突发状况，他和希格莉特来到圣灵约定的地方集合，维克托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和希格莉特对视一眼，两人撑开黑雨伞大摇大摆地朝着城卫军走过去，两名城卫军对路过的人群随意抽查着，放过了两人，两人利索地下了地铁站，走到售票亭前冲里面一副死人脸的售票员道：

“来两张去铜枭区的站票。”

死人脸售票员双眼无神地盯着维克托，从胸前挂着的购票板上撕下两张红票，攥在手里说：

“每张18沃什。”

维克托略作为难地在身上摸来摸去，眼角撇着立在入站口的四名蒸汽侍从，那四个背着火焰喷射器的家伙非常有规律地在入站口来回巡逻，铜面具上的玻璃在入站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我只有28沃什，怎么办？”

维克托手上摊开28枚太阳钱，站在他们身后排队买票的人后退了半步，深怕这些家伙转身找他借钱，售票员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太阳钱，把两张红票塞进他手里道：

“18号车厢，别坐错了。”

维克托捏着红票跟着人群走上月台，月台上的人不算多，稀稀拉拉地差不多只有百来人，气氛有点沉闷，没有人叽叽喳喳地唠嗑，人人之间都保持着冷漠的距离。

维克托和希格莉特坐在一张长椅上东张西望，没有看见接头人，也没有明显地标记，直到一辆从东边来的地铁呼啸着进站，维克托才一脸诧异地和希格莉特齐齐站起来，难道真的要乘车去铜枭区？

两人跳上缓缓行驶而过的地铁，一看车厢号是13号，两人便挤开人群朝后面的车厢走去，车厢里不止他们在移动，一个个身穿祭袍的人都在朝着18号车厢挪动着，直到所有人都堵在了18号车厢门口，两个黑袍人守在门口对暗号，这种明目张胆的手段到底有什么用？

维克托百思不得其解，对完那简单的暗号后，两个黑袍把他们让了进去，18号车厢内二十一名刺客都随随便便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维克托和希格莉特坐在车尾，不知道大家都在等谁？

苏菲和两名黑袍人拉开车门走了进来，黑袍人转身将车门锁死，用手指点了一下在座的人，一个声音响起。

“才来了21个，点名吗？”

维克托听出是安徒生的声音，他手里握着一本厚厚的花名册，苏菲伸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已没有信任的必要。”

她走到二十一人面前站定，深呼吸一口道：

“诸位主的孩子，想必你们也知道，篡位者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今天召唤诸位到来，是因为我们还有希望，二皇子殿下愿意通过我们的帮助离开这个魔都，在外省整军反攻篡位者。”

二十一个人都挺震惊的，皇帝死了这件事现在应该是举过皆知了，新皇残暴不仁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本次召集所有人都清楚教派肯定有所针对布置，但没想到这次玩的这么大。

联合落魄的二皇子殿下，听起来很美好，但面对的却是权势滔天的新皇、天父、审判和蒸汽，他们手底下有着几百万的帝国军队，上千万的三教信徒，甚至还有以万万计的是非不分的愚民。

刺客们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二皇子拿头去和人家斗啊？

左顾右盼下见没有人出声询问，也就没人当这个出头鸟了，二十一人的素质都挺高的，让苏菲感到满意，她伸手指了指黝黑的隧道，继续说：

“我们将在明晚通过帝都的隧道系统接应二皇子殿下，具体位置到时候会通知你们，我们将护送殿下通过隧道贯穿整个福尔敦市，出口暂定在普尔斯顿的第3号鼠笼”

“我反对！”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黑袍人突然举手打断苏菲的发言，听声音年纪也挺大的，苏菲皱眉问：

“铁钩，你有什么意见可以保留，不能破坏二皇子撤离的计划。”

铁钩则完全不怵苏菲，开口问：

“福尔敦的隧道系统这几天已被三邪教加强了巡视，光头、黑皮和眼镜儿全都是双倍巡逻，一条街差不多有六到七个小队在随时接应，你让我们这些人去掩护二皇子，二皇子能出多少人？”

苏菲没有吭声，安徒生则站出来训斥铁钩。

“住嘴！你无权置喙大牧守的计划，计划之所以叫计划，肯定考虑过这些问题和困难。”

铁钩不满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目圆睁地与安徒生对视，口吻更加不客气。

“你是在拿我们的命去救人，我们难道连质疑的资格都没吗？三十五年了，我们在帝都坚持斗争了整整三十五年，就因为你们错落百出的所谓计划，我们失去了多少兄弟？当年整整齐齐的八百刺客，现在还剩几个？”

“你给我闭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安徒生怒了，彻底怒了，他知道铁钩有怨言，不止铁钩，全队人都有怨言，但现在真的不是发牢骚的时候，三十五年，谁不知道有三十五年一般，是，当年是八百刺客看起来很厉害，可这三十五年有多少人退休，多少人牺牲，多少人自然死亡，却补充了多少人进来？否则会成为如今的圣灵教派老年刺客团吗？

果然，老年刺客们听安徒生这个后起之秀如此不给他们这些老人面子，便跟着聒噪起来，他们都是为主流过血的人，心中早就有着必死的觉悟，但如果你让他们白白地死在护送什么二皇子殿下这种破事上，他们心不甘也情不愿。

维克托和希格莉特在车尾看热闹，看到苏菲出言喝止了几声不顶用，这帮老杆子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把一切献给了主的光辉，长期在相对安全地区遥控指挥的大牧守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威望。

“别吵，别吵了，前王党派答应与我们合作，雾月暴动分子也答应与我们合作！”

见眼前的景象一发不可收拾，苏菲只能接着爆料，她一爆料，所有的老杆子都停止了聒噪，难以置信地看向苏菲，苏菲伸手下压，让大家冷静，她咽了咽口水道：

“不止是雾月暴动分子，螺子共进会、信风党、交际花委员会、大无畏工友协会、财货主宰教派、真知学社及安苏教派都与我们签订了暗中盟约，我们的力量一个个看起来很弱小，但其实我们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弱小，你们也不用给我说什么异端不异端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们想要背叛主去投靠三邪教，或者去为斯威克四世那个暴君捧臭脚，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谴责我勾结异端和邪教，甚至去告发我，那样你们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走狗生涯！如果你们心中还有一点愿意为了主的事业而献身的精神，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些狗屁不通的原则问题！”

“好了，我话讲完，你们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