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露出一种心酸的表情,隔着窗子摸了摸她的头,“刚才有没有听娘的话,躲到被子里吃?”
小女孩拼命点头,苏韵心下稍安。
不过,即使刚才那一幕被王香兰看到了,她也不怕。
这个家里,王春生几乎从不搭理这个女儿,只要她能喘气以后换彩礼就行了;刘桂香眼里只有宝贝孙子;王广根不要说照顾妹妹,不欺负她就算好的了;白初晓也是无视这个孩子。
这几天,她对王香兰的好应该是这个女孩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只要她还想以后有好东西吃,就不会出卖苏韵。
五天过去了,距她逃离五老村的日子还剩四天。
如今,还剩最关键的两步:一是让叶海平巡逻的那天晚上跟叶红花在一起鬼混,二是逃走的当天在哪里放火。
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有些困难,需要寻找同盟。
其实,这些天,她一直在琢磨,逃走这事,是要找搭档,还是独自美丽。
一方面,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人性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谁能保证她跟这些有同样遭遇的苦命人说了,人家不告密?万一事到临头,人家不敢走了,也见不得她好,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呢?
另一方面,如果她一声不吭,良心这一关总觉得有些难过。因为只要她成功逃出去了,剩下的人留在村子里的日子,必然比现在还要难过。
思来想去,苏韵还是决定,除了一个人之外,谁也不说。。因为这些人当中,没生下孩子,现在都被看管的异常严密,以她现有的条件,想把人救出来,那是痴人说梦。
而那些生下孩子的,特别是生了儿子的,谁也不敢保证她们是愿意为了孩子留下来还是会走。就算要走的,万一到时候求她把孩子一并带走呢?她哪有那个本事?毕竟,白初晓和这些女儿来往得也不多,在她的记忆里也没有多少关于这些女人后续的人生故事。
这种时候,还是先保证自己能逃出去再说吧。
唯一一个苏韵打算告诉的人,叫何金凤。
这个女人平日里存在感极低,就在家干活也不怎么出门,连生三个女儿之后才生了一个儿子。她男人脾气不好,经常对她非打即骂,现在她的二女儿刚刚一岁。
原身白初晓逃出去的第二年,何金凤生下儿子,在儿子的百日酒上,她趁着村里不少人都来喝酒的机会,锁了院门,一把火烧了整个院子,她婆家一家连带她自己全都葬身火海,村人也烧死了一大半。
重男轻女的村子,按道理来说,生下儿子,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村里的人有都说她时来运转,终于把丫头生完了,她却在这个时候,宁愿葬身火海也要报复。说明这个女人极其坚忍,恨意极深,加上平时隐藏得那么深,苏韵相信她不是个乍乎的,这样的人,她愿意帮上一把。
不过,就算愿意帮她,她没打算直接跟何金凤说这事,总要给自己留一手嘛。
至于怎样让叶海平那天晚上来找叶红花,苏韵也有了计策。
叶红花跟刘桂香两个老虔婆不对付,除了两家住得近,经常会为些“今天你家鸡吃了我家菜,明天我家鸡跑到你家墙根下下蛋”的琐事吵架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二人的脾性南辕北辙。
叶红花是个风□□人,在村里这些妇女中,属于极爱打扮也极会打扮的,走在路上,没事就爱跟这个大爷,那个小伙子搭讪两句,村里有不少爷们都馋她。
刘桂香就忒看不上她这一点,桂香是个老实妇人,不被惹到就话不多,她虽然看白初晓看的紧,可人家自己也是个再“正派”不过的妇人了,不像那些“骚狐狸精”。
“骚狐狸精”,这是刘桂香私底下骂叶红花的词。有时候,俩人吵架,气性上来了,她当着面也敢骂。
——这是因为,王春生的老爹在世时,没少被叶红花哄得帮她做这做那,刘桂香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自家死鬼男人走了,她是逮到机会就要寻叶红花的晦气。
这天半夜,苏韵趁着起夜的机会,用事先准备好的长竹竿,将院子里晾的一件衣服,捅到了隔壁院子里,再悄无声息地溜回去。
次日一早,王春生吃完饭就去田里干活,几个女人留在家里做事。
等日上三竿,刘桂香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件,而且少的正好是她那件褂子,急得满院子乱找。
苏韵适时地提出,会不会是给风刮到隔壁院子了?
刘桂香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就往隔壁王志强家冲,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那老*骚*货啊!
没过多久,苏韵就听到隔壁吵了起来,那俩人像是比嗓门一样,一个比一个声音大,骂的都是些难听的话。
苏韵等她们吵到尽头上,才微微一笑,推开了隔壁的院门。
刘、叶二人正叉手站在院子当中,你一句我一句的叫骂,叶红花买来的媳妇正怯怯地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苏韵装作一幅壮胆的样子走上前去,问刘桂香可要帮忙。叶红花当即嘲讽刘桂香越活越回去,还要买来个丫头帮忙。
刘桂香如何能忍,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给苏韵,上前拉住叶红花的头发就要撕扯,苏韵往旁边一躲,正好撞到晒衣架上,把晒衣架撞翻,王志强家的衣服散乱一地。
叶红花血气上涌,一口咬上刘桂香的手。
苏韵趁乱逃走,跑出去喊人拉架。
外头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那些劝架的话都是在火上浇油。等王大友媳妇、支书媳妇几个人到了之后,说话才管用,众人才帮着把这俩人拉开。
等刘桂春回家后,苏韵当然是挨了顿骂。好在她脸皮厚,不管刘桂春怎么折腾,她都同仇敌忾地跟着骂叶红花,骂半天都不带喘口气的,到后面就变成了刘桂香跟她一起吐槽叶红花。
等王春生回家之后,她添油加醋把这茬事跟他说了,又装作无比贤惠的样子道,“今儿多亏了大友婶婶劝架,我觉得咱们该上门感谢一下。”
王春生认为有理,拎了十个蛋,带她一起,上王大友家感谢了一番。
他二人走后,王大友媳妇还跟自家男人夸这俩口子懂事,“春生媳妇是外头嫁进来的,一个人在这边,又摊上那么个婆婆,我看她挺不容易的”。
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苏韵的目的达成了。
她男人都带着她去同族长辈家拜访了,说明把她当成了半个自己人。这样一来,就算她白天去王大友家串门,村人也不会过多怀疑。
第八日中午,苏韵趁着去河边洗衣服的时机,路过叶海平家,把一团物事扔了进去。
叶海平除了是村里的会计之外,还会些个木匠活,他家的地是承包给别人种的。所以上午别家男人干农活,叶海平基本都是在家里的。
她特意掐准了点,在叶海平媳妇之前洗完衣服,路过叶家院子的时候,瞅了个没人的空档扔的。
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以她对叶海平的了解,应该说是原身记忆中叶海平的德性,他肯定会上钩的。
之后,她又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布条扔到了何金凤家后院西脚的砖墙上——那是何家茅房的所在地。
上面歪歪扭扭用左手写着一行字,“后天凌晨,叶海平私会叶红花。”没说其他事情,但这意思何金凤一定能明白。
最关键的是,何家其他人,没有一个识字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