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看着面前这个肥头大耳、憨态可掬的男人,不可置信道:
“你没搞错吧?请我做会计?”
那男人点头哈腰:“不是会计,就是盘个账。是这样的,我手下都是些大老粗,挣的都是卖力气的钱,他们哪懂这个?正儿八经去招聘个会计,那些文化人、大学生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看不上咱这样的大老粗。”
“你跟老傅熟,为人爽利,说话也不拽文,我最欣赏这样的人了。你就受个累,每个月帮咱盘一次账,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活,一次给你五百块。你看成吗?”
苏韵有些犹豫,这男人叫丁三成,外号“三爷”,是傅士杰的朋友,虽然看起来一副憨厚老实相,可苏韵知道,他是南城一带的流氓头子。这个“流氓”说的倒不是欺男霸女、下流色胚那一类人,更多的是混社会的意思。
苏韵认识他,是因为有一次,丁三成被人拿酒瓶子开瓢了,满脑袋的血,他裹着件军大衣,去了鸿润公司,那会苏韵正好在跟傅士杰整理报关商品目录。
不同于别的女人看到他这幅样子就会大呼小叫,苏韵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儿,还能傅士杰递给酒精、纱布、针线啥的。丁三成就觉得这女人不简单,见傅士杰对这姑娘有兴趣,就舔着脸上赶着叫嫂子。被苏韵骂过几回之后,“嫂子”是不叫了,但有个什么事儿,还爱跟她讨主意。
苏韵知道傅士杰不是普通生意人这么简单,但她只想好好挣她的钱,没打算掺和这男人的事,向来秉持着不听不问不说的原则。
只是,傅士杰这家伙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一五一十跟她交代了丁三爷的底细。
丁三成的老爹是津海市第三钢铁厂的工人,按照以前的惯例,像他这样十□□岁的小伙子是可以顶替他爹进厂子上班的。可这些年,为配合“八五计划”,津海市的不少国企都陆续改制,丁三成老爹的第三钢铁厂也不例外,从前年开始顶替的名额越来越少,今年更是直接出了政策“职工子女顶替的必须有大专文凭”。
丁三成从小就不爱读书,高中毕业就没学上了,别说大学了,他
那分连大专也考不上,顶替这条路就堵死了。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也不能一直在家吃白饭啊,丁三成打小就会打架,为人仗义,脑瓜灵活,一条街上的孩子都服他,所以他就带了一帮小弟兄,翻刻港片录像带、卖磁带、小黄碟、给人家迪厅看场子,只要肯挣钱什么都做。
不过,这帮人虽干的都是些灰色地带的事,但不骚扰街坊邻居,不欺男霸女,就算抢地盘干架也是按江湖规矩解决,再加上丁三成人面广、消息灵通,一有事跑得比谁都快,所以这么些年混着倒也没出事。
苏韵本来不想沾惹这帮人,可是想到昨天那刑警说的话,她突然改了主意。
“三爷,我可以免费帮你盘一年的账,之后我给你找个靠谱的人继续做这事。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丁三成好奇道:“什么事儿?”
苏韵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丁三成听完,一拍大腿:“哎呀,妹子,你是个讲究人!我老丁佩服!从今往后,我就拿你当妹妹看,要是有什么人不长眼欺负你的,跟哥说一声,哥给你摆平!”
苏韵没太在意,嘴上却谢过他的好意。丁三成纵横江湖这些年,能一直稳坐南城老大的位子,凭的可不光是义气,人家该动的脑子,该长的心眼,一个也不少。
如果认为仅凭这么件事,就能被人家丁三爷看中,结为兄妹,那苏韵这么多年商场算是白混了。这里头,恐怕多半看的还是傅士杰的面子。
这样也好,有资源不用,过期作废。反正这个人情她也不是还不起。富商巨贾们,做生意拓展业务,十个有九个都是用的银行贷款。江湖之事,概同此理,凭本事欠的人情,凭本事还就是。
果然,几天之后,一场翻译活动结束后,傅士杰问她,是不是有事情交代丁三成去做。
苏韵点头,这事儿她就没指望丁三成会瞒着傅士杰。
傅士杰倒是没劝她别做,只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安全第一,他在山北省公安厅有两个朋友,让苏韵万一有事就跟他们联系。
债多了不愁,一桩人情是欠,两桩也是欠,苏韵索性记下这两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以后再感谢他好了。
说到人情,傅士杰做的另
一桩事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在傅士杰几次长吁短叹,表现出“深爱白初晓却被她不在意”的样子之后,高冰果然上了钩,发挥出一百二十分的“通情达理”、“体贴善良”,力求在傅士杰心里留下“我跟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的美好。
傅士杰果然“怦然心动”,香水、化妆品、订做的衣服,甚至还带她出席了高级餐厅的应酬,他那些“朋友”也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
就在高冰一边窃喜,一边又苦于地下情无法炫耀的时候,苏韵在寝室高调宣布自己已经分手了。
“…他脚踩两条船呗…这一点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