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玉带海雕的说法，他只是在捕猎的途中不经意的那么一瞥，就发现了一大车挨挨挤挤的鱼。那鱼，又大又肥美，看起来还很笨拙的样子，正适合一顿有质量但不暴食的晚餐——这么想着的玉带海雕并没有莽撞的飞过去，事实上当时他刚刚抓到一只鼠兔幼崽，嫩的很。
人类很难搞的，除了带小羊羔出来的时候。玉带海雕默念两遍，准备飞回去和小鲤鱼们碰头。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人类就那么到了河边，就那么停下车，就那么把一大堆鱼哗啦啦扔进河里。
简直暴殄天物！玉带海雕爪子一松，将刚抓到的猎物丢给出来觅食的，自己扇起翅膀，抓鱼去也~
“先游过三岔河道，向右过两个转角，在远离雪山的方向上，有一个大一点的湖，路过它再向前游个半天……”鲤十八念叨着玉带海雕说过的话，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面前岔开三个方向的河道，叹道，“好多地方都是三个岔路啊……”
雨依旧下着，雨水滴滴答答敲着水面。小金顶着嵩草，听着水滴落在草叶上的沙沙声，“哎”一声，道：“而且我们已经路过好几个湖啦~”
容容支起身体，望了眼因为下雨早就暗下来的天色，道：“明天走？”
小金在水中滚了一圈，从草叶下冒出来，道：“可是我想看到有鳞片的鱼鱼啊。”
鲤十八晃了晃背鳍，道：“现在应该还不到晚上吧。”
虽然天上聚集的阴云阻挡了阳光，小鲤鱼们依旧凭借着直觉认出了正确的时间。雕雕还没有回来，容容想了想，道：“等我一下。”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暗下来的天色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容容！”小金叫着，被大鲵按了下去。容容将他脑袋上的嵩草仔细掩好，又退几步瞧了瞧躲在岸边的两棵植株，直到看不出破绽后，才转身顺着河流朝远一点的地方爬去。
小金在草叶下晃晃尾巴，小声地说出下半句：“……我们可以一起去嘛。”
鲤十八瞧他一眼，道：“你去啊。”
小金摆动了下尾鳍又游回来，道：“那你呢？”
“等你们啊。”鲤十八道。
小金：“……”
小金左右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最后索性一个转身把自己埋在河底沙子里，假装自己是一只大鳞副泥鳅。
——然后顶出了一只无齿蚌。
两片黑色蚌壳紧闭着，壳面上均匀分布着漂亮的横纹，看起来小小的，和小金的嘴巴一样大。小金好奇的吹了个泡泡过去，道：“这个壳壳是空的吗？”
鲤十八晃晃尾巴，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
无齿蚌：“……”
无齿蚌：“无、无耻之徒！”
话音未落，蚌壳忽地张开一条缝隙，细小水流从中迅速滋出，将漂过去的泡泡打碎了。而后蚌壳又紧紧合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小鲤鱼们呆呆看着，半晌，小金道：“不是空的。”
鲤十八点点头，道：“还会吐口水呢。”
“你好呀~”小金凑过去，想了想又转到蚌壳的背面，试图和刚发现的小伙伴说话，“你是什么呀，刚刚是在吐口水吗？我们之前看见过好多萝卜螺的空壳呀……你知道萝卜螺吗，就是有尖尖壳壳的那种，和你长得不一样……”
小金啰啰嗦嗦说了许多，然而蚌壳闭得紧紧的，就像一块完整的石头，除了吐口水的那次，怎么叫都不说话。
小金想了想，道：“我们可以隔着壳壳说话呀~”
无齿蚌怒道：“闭上壳怎么说话！”
紧闭的蚌壳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鲤十八“哎”一声扯过水草挡住，道：“不是又要吐口水吧？”
两只小鲤鱼默契的等了一会儿，缝隙里伸出软软的斧足，摆动着带着蚌壳往远处划。小金眼睛一亮，道：“那是你的鳍吗，跟小小螺好像哦。”
无齿蚌吓了一跳，蹭一下合上蚌壳，再也不动了。
容容从一旁游过来，道：“怎么啦？”
“有个壳壳，”小金比划着，道，“像小小螺一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跳出来。”
容容瞧了眼河沙上紧闭的无齿蚌，道：“走吧，在那边。”
“有鳞片的鱼吗！”小金在容容的指示下，转向右侧的河道，有点兴奋的问。
鲤十八披着羊茅草赶上来，问：“大鱼多吗，多的话要小心一点啦。”
容容踩着水在前面带路，又不时回头瞧瞧跟着他的两棵植株，道：“没有有鳞鱼。”
“没有啦？！为什么呀！”小金惊讶，道，“雕雕说有好多好多的~”
鲤十八想了想，道：“是不是游走了？”
容容也不清楚，不过还是把最重要的一点说了出来：“有人类。”
“哦……”小鲤鱼们应了声，只觉得人类的分布实在是太广泛啦，无论游到哪里都会碰到，可是他们游了这么久，也就碰到两只有鳞片的鱼。一只是泥鳅，一只还不知道是什么鱼就死掉啦。
空中云层翻滚，雨水一刻不停的掉落着，落在水中，落在看麦娘细长的草叶上，也落在河边兢兢业业执勤的工作人员身上。
一人穿着雨衣踩着雨靴在河中搜寻着什么，手电筒的光芒在这将暗未暗说明却昏的环境下发挥着有限的作用。雨小了一点，光柱下雨丝飘飞。
片刻后又两人从上游走过来，也是同样的装束，手中拎着桶和便携的捞鱼网，叫了声“罗队”，道：“大部分都被小鸟拉回去了，基本没剩下多少。”
罗队长“嗯”了声，将这片水域搜索完毕才跳上岸。他打着手电朝桶里照了照，“哟”了一声，道：“都这么大？”
桶中并没有水，只有几条大鱼。鱼早已死去多时了，胸鳍前冲，鱼鳃呈现出鲜红带紫的颜色。罗队长随意翻了两下，又看了眼基本恢复正常的河道，道：“今天下雨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找找，河道拐角是重点，死鱼都要捞出来。”
两位队员相互看了看，“哦”一声开始收东西。
片刻后一人扛起道：“就是没有抓到人。”
另一人“哎”一声，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放生弄得跟放炮仗一样……”
罗队长又道：“过两天搞个巡逻队，每天开车走一遍，我就不信还能有人偷偷放……一个都不许跑，啊？”
“是——”俩队员拖长声音说着，给先回去的兄弟们报告新情况。
手机“嘀嘀”响了两下，罗队长摘了橡胶手套摸出来一看，是先开车回去的队员小乌，问拉回来的一车死鱼往哪儿放，总不能拉回食堂吧。
罗队“啧”一声，正要回复，电话来了，是个陌生号。
漫天细雨中，罗队随手接了，一边朝队员们示意先走。他沿着河岸又看了两眼，对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挑了下眉，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