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蜿蜒的草地上，几位少年路过。他们穿着暗红色的僧衣，黑色头发不过寸余，赤着的左臂上挽着一串佛珠。

不知是流水的声音太过清澈，还是风跃起的瞬间过于轻巧，少年们停下来，相互看看，而后一人盘腿坐于地上，面对哗啦流过的河水，其余几名少年呈扇形围在他面前，左手前伸，右手高高扬起至耳后。

是时，一人道：“凡生皆有死。”

站着的少年们齐齐拍下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掌心相对之处，少年端坐地上，面色不惊答：“是。”

“石有法，应是有死，是生故。”

“因不成。”

“石有法，应是有生，是物质故。”

“不周遍。”

“石有法，应是物质，是有生故。”

“因不成。”

辩论依次持续下去，提问速度越来越快，拍掌声也越来越快，惊动了河里路过的小鲤鱼们。他们顶着嵩草看得目瞪口呆，而后鲤十八道：“人类在干什么呀？”

小金躲在草叶下偷偷看，道：“这几只人类是红色的。”

红色的人类沉浸在高速对答的氛围中，沿着逻辑寻找对方漏洞并试图一击即中或将其循循诱至陷阱中。

“石有法，应是物质，是有死故。”

“啪”又是一声脆响，臂上佛珠荡起。围坐地上的少年眉峰不动，沉着应对：“承许。”

“石有法，应是有死，是非生故。”又一名少年问道。

“这是人类的游戏吗？”小金看着岸上人类仿佛舞蹈一般的动作，有点好奇。

鲤十八也不懂，只好用自己的尾巴拍拍小金的尾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与水声，道：“大概就像是这样？”

小金也动动尾巴拍了下鲤十八的尾鳍，冒出个泡泡，道：“好玩吗？”

小金又转过去，试图去拍容容的尾巴，奈何容容的尾巴太长，小金曳着嵩草游了一圈，最终点了点他的尾尖，道：“砰~”

容容动动尾尖，将小鲤鱼勾过来，嵩草被水流推动，间隙里透出一抹淡金色。岸上少年无意瞥见，表情一愣，面对着同伴拍掌的催促声，犹豫道：“承……因不成。”

众人又是一掌拍下，纷纷道：“安立！”

那少年却指着水里，道：“那里，会动的石头。”

众人皆是一愣，转头去看，却见河心长着草的黑色石块推着两棵植株，飞快地游跑了。

众人：“？？？”

一旦明确了旅途的终点，偶遇的每一天都变得珍贵起来。小鲤鱼们明白分别在即，一边努力练习闪避技巧，一边拉着玉带海雕问东问西，连睡觉的时间也不安生。仿佛这样做，就能让离别的日子来的更慢一点，能够堆积的回忆也更多一点。

玉带海雕无语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金道：“可是我会想你呀！”

玉带海雕踩了下，意思是，你谁不想啊。

“我还想小雪豹，想小小螺，想爸爸妈妈，想大哥，想宝宝们……”小金在水中念叨着，咕噜噜冒出一大串泡泡。

玉带海雕抖抖颈羽，一副早知道是这样的模样拍了拍翅膀，低低飞了起来。

天空是高原常见的蓝色，又因此显得透明而触手可及。白云层层堆叠在天边与山脉的交界处，阳光洒落，泛起淡淡的金色。

沿河时不时有游客路过，小鲤鱼们也跟着游游停停，玉带海雕索性一展翅膀飞入高空，到前面去了。

小金又望了眼远处的雪山，之前还望不见尽头的山脉此刻已经进行到尾声。他游到容容和鲤十八之间，问：“游过雪山，就是草原的尽头吗？”

容容想了想，道：“是转弯。”

“转弯？”小金跟着容容停在河道转角，道，“像这样的转弯吗？”

容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会绕过山。”

“绕过去！”小金惊讶地张大嘴巴，鲤十八也好奇看过来。

容容安静的伏在水中，待人类的脚步声远去才继续前进，道：“绕到山的另一边。”

另一边？

小金和鲤十八相互看看，有点疑惑，那这样算是游过了雪山，还是没有游过雪山呢？半空无人机桨叶嗡嗡旋转，而后收了回去。

远在黄河源区，保护区办公大楼会议室里，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正在进行中。陈主任面对着不远万里到来的各位专家学者，以及摄影机镜头后参与这场直播会议的研究人员，严肃的表情平和下来，按亮激光笔，背对大屏侃侃而谈。

台下会议桌呈椭圆形摆开，靠墙两排椅子，小余和其他旁听的人坐在一起，紧张地打了个寒颤，心中不断惊呼，天哪这个红色也太显眼啦！啊啊啊动画做的太多好像有点卡住了！

连星悄悄推开门，朝正在报告的陈主任打了个手势，而后在小余旁边的空位坐下，企图平复狂奔后急促的呼吸。

小余瞧了他一眼，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小声道：“慢慢呼吸，一，二，一，二。”

连星道了句谢，闷头灌了两杯水才缓过来，道：“高原还真是不能跑。”

小余笑了下，道：“实在不行，我办公室还有吸氧瓶。”

连星握着纸杯的手一顿，看了看台上翻过一页PPT的陈主任，又看向小余，对暗号似的，小声道：“保护区的？”

小余点点头，眼睛眨呀眨，试探性的问：“您觉得，我们主任的想法成吗？”

“成啊！”连星声音冷不丁高了下，又连忙低下来，压低声音道，“很有吸引力，很有趣，非常有科研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