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嘿嘿一笑，道：“架网打灯，设诱鱼剂，清晨起网，长势不好的小鱼扔回去，目标鱼类外的拍完照扔回去，其余带回去。”
“带……回去之后呢？”小余问的有点迟疑。
老任懒得听，索性到旁边跟钓鱼的人聊天去了。
文森特道：“养起来。”
“啊？”小余惊讶看过来，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
文森特耸耸肩，继续道：“测量称重，麻醉取血，解剖切片，根据不同需求剪不同的组织样本，啊，DNA取样的话，一般剪背部肌肉。”说着，他右手比了个剪刀，咔嚓剪了两下。
小余：“……”
文森特看着湖面，道：“就跟小白鼠兔子一个样，还要更简单一点。”
小余“哦”一声，也看向湖面。波浪上下起伏着，如同被风吹动的蓝丝绒，岸边种着树，一排钓竿垂在水面上，偶尔扬起来，钓到一团空气。
文森特忽道：“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有，虽然大坝阻隔，但可能会随着泄洪漂下去，也可能会被滞留在其他水库之内，强行改变洄游产卵的习性，上游支流也很多，适应下来的鱼群应该都能存活下来，不过就是群体大小的区别而已。”
“适应不下来呢？”小余问。
文森特看了眼屏幕上的实时画面，见视角渐渐稳定下来，便稍稍推动着摇杆调整无人机在水中的姿态，一边随意道：“你觉得鱼类很脆弱吗，其实它们适应性很强，尤其是鲤鱼这类杂食又有竞争力的鱼，即使重污染也能存活下去，就像重度污染的空气，如果持续几年的雾霾，你会发现人类的适应性也很强。”
小余：“……”
“不过，如果真到了你说的那种程度，那种脆弱的河流生态，你觉得在持续性的人类活动下又有多少物种能活下来？假设没有意义，”小鲤鱼们的嬉戏终于停止了，文森特推动摇杆，继续试图引领小鲤鱼远离湖边的钓竿，道，“因为现实已经存在了。”
“不行不行，”鲤三九摆摆胸鳍，道，“让我休息一下，这这这只向日葵太重啦！”
小金卷着尾巴，道：“还好呀~”
向日葵号嗡嗡响着要走，被容容的尾尖拦住，几声轻响后，鱼饵又垂了下来，不过位置倒是变了许多。
鲫七道：“这样不行。”
鲢鱼嘲道：“因为根本就不可能。”
鲤三九惊讶道：“你还在啊？”
小金竖起背鳍，气势十足道：“那我就等着，就像之前一样。”
——就像之前赶走鱼网中的小鱼一样。
鲫七看着这只金色的小鲤鱼，忽道：“好，我们等着。”
“好！”鲤三九抖抖有点酸的背鳍，也跟着叫了一声，忽的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但是没有了太阳以后一定要回家呀！”
容容拍拍潜水无人机，声音清脆的叫了声。
鲢鱼被这一几只组合奇怪的鱼惊到，无语的摆着尾巴游走了，今天人类的食物吃不到，只能去找其他的东西填肚子去了。
从上午到傍晚，景区不提供夜钓，钓鱼人纷纷散去，手里提着空桶。只有一位游客惊喜的发表获奖感言：“没想到一条银鱼都能赢，感谢各位兄弟高抬贵手，下次我一定还来……啊，奖品是三文鱼吗，行吧就当晚饭了。”
水面上，科考三人组凑在一起分享饼干，水面之下，小鲤鱼们凑在一起分享星杆藻。
周围鱼饵一个个消失，鲤三九吹了个泡泡，道：“这下可以回家了吧。”
小金点点头，看着鲫七道：“阿七，回家~”
鲫七一摆尾巴潜入暗沉深水，水声被滞留在身后，随着波浪漾开。小金抖开背鳍追上去，几下挡在鲫七面前，道：“那、那跟我们回去呀！”
鲫七道：“你是鲤鱼，我是鲫鱼。”
小金拍拍胸鳍：“鲫鱼也可以进去的呀，上次就进去了。”
“上次是上次，那是特例，”鲫七看着他，摆摆尾巴道，“再说了，我也不想再去随便什么鱼的领地了。”
小金鼓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冒出个泡泡，道：“那我……和容容陪你一起睡，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去。”
淡金色的小鲤鱼异常执着，鲫七看着他，忽的叹了口气，道：“好吧，最后一次。”
小金看着泡泡，还没有反应过来，鲫七一拍尾巴率先游到前方，道：“谁让你是小金，我是阿七。”
“哇！”小金大叫一声，欢呼着冲向容容，道，“太好啦！”
容容晃晃尾尖，松开潜水无人机，和小鲤鱼一起朝家的方向游去。
夜色降临，小鲤鱼们终于回了家。
小金告别战战兢兢归家的鲤三九，一边担心等待自己的是不是也是搬好多好多水草，一边和容容鲫七靠近茂盛的金鱼藻。
鲤十八刚游出金鱼藻，看见小金游回来松了口气，道：“我还要去找你呢。”
小金一甩尾巴冲上去，道：“十八哥哥！我今天遇到了……”
“明天再去巡游啊！”负责巡游的几只雅罗鱼朝鲤十八喊道。
“知道了，”鲤十八应着，看向小金，道，“遇到什么了，和……阿七一起回来的？”
银白色的雅罗鱼先后游过，小金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阿七，小声道：“我今天遇到了人类哦，在湖边。”
“去了湖边啊，”鲤十八拍拍他，朝阿七和容容吹了个泡泡，带着小金游进去，道，“湖边人类很多吗，要小心鱼网呀。”
小金点点头，道：“湖边没有鱼网，但是有向日葵和……”
鲤十八侧过头眼神飘向一边，小金顺着那边看过去，菹草群里银白色的雅罗鱼群偶尔显现出身形。
“嗯？”鲤十八回过神，道，“有向日葵，是遇到那个人类了吗，还有什么？”
小金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鲤十八动了动背鳍，问了个问题，还不待小金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还不错。”
鲤十八看向小金，小金“嗯”了一声，在心里道，我也觉得还不错。
——如果没有遇到鱼钩的话。
深夜，鱼群们都睡着以后，小金悄无声息的游出来。金鱼藻旁，鲫七已经睡着了，容容还醒着，看见他便轻轻晃了晃尾巴。
小金安静的游过来，浮在容容旁边，蹭了蹭他的隐鳃。
容容转头看他，无声的冒了个泡泡，怎么了？
小金胸鳍触了触水泡，想到被鱼钩带走的小鱼，虽然不认识，但他还是有点难过。小金望着面前摇摆的金鱼藻，在水里小小声的说：“我有一点点不喜欢这里了……”
水泡晃晃悠悠离开小鲤鱼和大鲵，升到金鱼藻的高度便一声轻响碎掉了。容容轻轻“嗯”了一声，尾尖圈起小鲤鱼，和他碰在一起安静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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