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环卫大姐起了个大早,因为组长通知今天领导又要来了,她着急忙慌的骑着小电车,车后兜着两个大编织袋,手握长杆,踏着朝阳开工了。
昨天意外收获的照片让她开心不少,孩子还找了个框给框起来了,她沿河一路骑车,想着今天快点弄完再检查一遍,可别再碰上昨天那样的事了,虽然小伙子人不错,但是被罚钱可就不好了。
很快,她就到达河边自己的负责范围,挥舞着长杆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河里有鱼游上来,她迅速捞起游鱼旁的塑料袋,甩在身后的编织袋里,溅起些许泥水。河面上的垃圾比昨天要少,她踏在岸边,伸长杆子将防浪堤里堆着的塑料瓶勾上来,捡到另一个编织袋里。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河里的垃圾少了,但是岸上的垃圾多了,虽然不归她管,但是这垃圾明显的,还带着河底的淤泥,岂不是
早起的环卫工一脚刹下三轮自行车,怒气冲冲道“尼干什么我刚扫好,你立么短时个我日特了,咯几死人了我刚扫完,你马上给我糟蹋了,烦死人了”
环卫大姐看着对方指着的地方,一排垃圾依次展开,不少泥沙石块水草堆在排水渠里,污水溢得到处都是。这些垃圾明显是堆放了一些时日,表面覆着淤泥,湿哒哒的有水滴下来。不止是她在的这一边,就连河对岸也是如此。
很快有其他人注意到了,意外的看了好几眼,大姐握着长杆,顿时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给组长打了个电话“哎哟,弄不完了,领导啥时候来啊”
河中,一个饮料瓶在水里打了个旋被小鱼顶着推到岸上,而后他尾巴一摆,淡红色的鳍尖划开水面,隐入浑黄河水中。
再次回到峡谷。
小金的心情跟上一次、上上一次都完全不同,清晨的光从云端落下来,为河中翻滚的砂砾染上微光。小金摆摆尾巴,道“这样,就会变好吗”
容容摇头,道“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会哦,”小金在水里冒了个泡泡,胸鳍摆来摆去,道,“小河里的泥沙冲下来,黄河才会变得看不清楚,那些奇怪的味道的水要是堵住了,黄河不就会好起来吗啊,容容你快回去回去,不要再河里了”
容容晃晃尾尖,看着重新活泼起来的小鲤鱼,指着旁边的石壁,道“看那里。”
高耸的崖壁下方,靠近河面的地方,不知被何人开凿出一方三尺宽的平整处,上面刻着几个大字,又以红色颜料涂抹笔画,只不过颜色已经在时光的消磨中剥落大半,显得陈旧而斑驳,只有石刻的大字始终清晰而深刻“青铜峡”。
小金疑惑道“这是什么,石头的花纹吗,好奇怪。”
河水荡起,水波撞在崖壁上,偶尔会触及到字的底端,留下一行濡湿的痕迹。
容容道“是人类的字。”
“人类的字字是什么,是石头吗,人类养的石头”小金伸展胸鳍去碰了碰,石块凉凉的,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摸出来,他一摆尾巴游回去,推着容容向前,一边道,“哎呀不管了,容容你快点回去啦”
前方不远,文森特拍拍重新换了水的“便携式水上移动变色遮光透明小屋”,在崖壁下和一堆苇草一起,朝终于回来的小家伙们招了招手。
黄河悠悠荡荡,拂过河湾小岛,拂过两岸农田,拂过石壁上的陈旧字迹,拂过河中努力冲刺的小鲤鱼和大鲵,如同巨龙温柔摆动的触须,携带着千钧万重之力,冲过前方闸口,遥遥北上。
箱子被合力抬过大坝,放回到坝后的河道里。河水一推,便稳稳的顺着水漂下去,表面覆上浑黄的颜色,就连浮性材料也被文森特贴了一层防水纸。
小余跟在后面,道“这次这么乖。”
文森特道“累坏了嘛。”
杜行看着河里的箱子发愣,显然还沉浸在他凌晨的抓拍里,闻言回神,道“之前那是真的”
小余看他一眼,道“你没看过吗,之前有个报道。”
杜行惊讶道“哪里,什么时候,有视频资料吗,网上还是电视上”
“在报纸上,”文森特转身拍拍他,道,“走吧”
老任点头,看了眼漂向河心的透明箱子,道“走吧。”
两辆车分隔两岸,亦步亦趋的缓缓跟着,时不时被后车嘀嘀嘀按喇叭。杜行回头看一眼,绕到路边岔口让路,一边道“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文森特连接箱子里的摄像头,瞧着水里尚未成年的大鲵,道“不过还是不能这么折腾下去,不然又要蜕皮了。”
杜行“啥”
“蜕皮啊,旧的表面皮层脱落,代之以新的皮层生长的过程。”文森特随口道。
杜行一脸震惊,道“我第一次听说鲤鱼还会蜕皮的。”
众人“”
小余道“是倪跑跑蜕皮,就像蝉蜕、蛇蜕、青蛙蜕皮一样是水质的关系吗”
老任“嗯”了一声。
文森特道“不过我们不能帮忙啊,科研人员堵人家排水渠算什么我跑得快,队长可跑不快。”
老任“关了。”
无线电滋啦响了一下,又回归平静。杜行驱车上路,看着路边修建的湿地公园,道“那、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办我们应该办的呗,停车。”文森特说着,下车到河边取样去了。
河心,一只经过伪装的透明箱子,完美融入黄河水浪之中。周围河水滚动,砂砾不断撞到箱壁上,箱内却十分平静,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在河水中平稳的漂动着。
小金抖了抖背鳍,看着落在箱底的泥沙,又想起了一三九,想起了和他们忙碌一夜的小鱼们。他呆了一会儿,道“容容,要是、要是没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