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仪心跳得极快。
好半会,她才慢慢地缓过来,从沉玉怀中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卫陟,道“起来罢,事发突然,你来不及救朕,也属常态。”
卫陟抿了抿唇,起身看着华仪,低声道“索性沉玉公子来得及时,陛下若有好歹,臣万死不辞其咎。”
华仪脸色实在难看,沉玉率先下马,拉住缰绳让华仪慢慢下来,让宫人送女帝回帐,转头对卫陟淡淡颔首,“卫将军,别来无恙。”
卫陟看着他面上清雅的笑意,眸光闪动,道“多年不见,你是最出乎我意料的。”
多年前,少年卫陟张狂得没边,便见不得女帝身边安静温和的沉玉。
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介卑贱奴仆,能被华仪多看一眼已是他最大的幸运,他甚至觉得以华仪的身份,与他亲近,实在是不像一个皇帝。
直到后来,他被贬谪,风刀霜剑多年,磨去了一身戾气,他归来时华仪不再稚嫩,沉玉也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若非知根知底,卫陟差点会以为面前的人并非沉玉,而是某个宗室皇孙。
方才沉玉十分自然地抱住华仪的样子,在他眼底也犹如针扎。
他们竟然
这如何使得
枉华仪如此精明,当真要让沉玉只手遮天了不成
沉玉眉梢一挑,微微一笑,眼角下泪痣动人,“能让卫将军出乎意料,是在下的荣幸否”
卫陟道“你与陛下”
“诚如将军所见。”
“那么,你的目的是”
“卫将军这话我便听不懂了。”沉玉扬睫,笑意加深,故作疑惑道“我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侍者,人微言轻的,能有何目的”
卫陟禁不住冷笑,上前几步,直视着沉玉的眼睛,沉声道“但愿如此,好好侍奉陛下,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沉玉笑意如常,弯腰称是。
卫陟转身,淡淡道“陛下方才受惊,你快去吧。”
沉玉道“将军慢走。”
两个相貌俊秀的男子各自转身,背道而驰,看似和谐万分,实则不欢而散。
卫陟垂下眼,直觉沉玉不简单,径直去找了大理寺卿。
他心底有某个怀疑,却在与李文盛的对话中渐渐打消了那个念头,李文盛言辞凿凿,直言沉玉并无此能力,更有可能是藩王暗中中作乱,并列举数个线索,一桩桩一件件,显得天衣无缝。
卫陟辞别李大人后,暂且忘却此事,偶然与副将交谈时,又想起了沉玉,问道“子明,你可还记得五年前,我与你一同入宫,偶然见到的陛下身边的那个人”
薛子明一时不曾反应过来,奇怪道“谁”
卫陟淡淡道“那时你我走过御花园,无意间撞见树下拿着匕首雕娃娃的男孩。”
“记得啊。”薛子明对此印象深刻,咋舌道“他雕得满手是血,浑身脏兮兮的,倒不像是宫里的人,唬了我一跳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卫陟道“他便是如今的沉玉。”
“沉玉哪个沉玉”薛子明常年在京外,倒是不大了解京中之事,想了想,忽然抬头惊道“沉玉”
卫陟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薛子明久久回不过神,惊道“他这这不对劲吧”
是的,不对劲。
一个能让边将都听闻大名的人,说他心思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薛子明渐渐明白了什么,看见卫陟的神情,心底一沉。
“将军打算如何”他低声道。
“附耳过来。”
华仪靠在床头,只着单衣,长发散开,凌乱地铺在肩头,十分懒散。
她膝上放着本策论,书页卷起,看起来被反复看了许多遍,她如今又看,也不过是为了静心。
沉玉进来后,也不想打扰她,索性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她许久才回过神来,对他道“你来了啊。”
他过去拿下她膝头的书,理了理她的发,“今日吓坏了。”
她歪了歪脑袋,笑道“是说我,还是你”
“我。”
“沉玉不怕,你看,朕都不怕了。”她揶揄道。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她又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她如今不过双九年华,在他眼里,却少有些少女心性,今夜难得有些不一样了。
华仪靠上他的肩,叹了口气,道“那马惊得莫名其妙,朕这几日也是倒霉,后背刚好,差点又摔死”见沉玉面色冷了下去,又忙停止了诅咒自己,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就突然出现了怕是早就来了吧”
他直言不讳“听闻陛下与卫将军兴致正好,特地来看看,免得陛下被人给拐了。”
她不禁乐了下,推攘他道“你以为谁都是你”
“嗯”
他转眸,眉梢一挑,长眉入鬓,眸子里压着波光,看得她微微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