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观文殿的台阶下,元弘嗣只觉得时间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难捱过。
他当然也曾在恐惧、饥饿、苦痛之中度日如年,却从来都不曾如此愤怒,如此满心恨毒无处发泄。想到他那被彻底烧毁的书房,被活活枷死的心腹,还有已经被废掉了双腿的长子,他就觉得有一把火在从里往外地炙烤着他自己,烤得他全身颤抖,呼吸艰难如今,也只有李家满门的鲜血,能浇灭这股火焰了
好容易有内侍施施然而来,拖长声调说了声“圣人召元少卿进见。”
元弘嗣“腾”地一步便上了三级台阶“快,带我进去”
那内侍吓了一跳,大约发觉元弘嗣脸色着实难看,倒也没敢多说,转身便领着他往里走了,步子比往日还快了三分。
只是这观文殿着实占地宽广,路径深远穿过满栽着海棠石榴的庭院,踏上弯弯曲曲的阁道,又转过一间狭长的承殿,这才能瞧见里头那雁翅排开的整整十二间书堂。每一间书堂里,还有四方书阁,十二间宝橱,处处都是金铺玉题、流光溢彩这般繁复精巧的一座书殿,原是元承嗣督造宫城时最得意的业绩,然而此时当他跟在内侍后面,没完没了地穿过一重重的锦幔,经过一间间的书阁时,心头却突然涌上了一股悔意他没事把这书殿修得这般复杂作甚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道帘幕阁门,他的眼前终于一亮长路尽头的书阁前,有宫女持灯而立,陛下自然就在里头。
今日的杨广的心情倒是颇佳萧皇后得知他近日来噩梦缠身,特意挑了一批资历深、性情好的宫女专门伺候他就寝,这些人经验老道,心思细腻,每每见他睡梦中神色不对,便会柔声呼唤,百般抚慰,倒是让他睡得安心了许多,也能有心情来观文殿看看经史文集了。
见元弘嗣进来,杨广便抬头笑道“元卿大早上便急着求见,可有什么好消息”
元弘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恕罪,微臣无能。”
杨广的笑容顿时都收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元弘嗣的声音依旧微微发抖“启禀陛下,前日李三郎已到洛阳。昨日犬子便带他去了护持寺后的马球场。因之前他曾打断了宇文三郎的腿,宇文家大郎二郎便带了家将去找他理论,结果这十几个人竟都被李三郎打得非死即伤。这还不算,今日一早,他还在路上埋伏了犬子,犬子虽侥幸逃得一命,但是两条腿都被李三郎废掉了”
说到最后,他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刺痛他的确打算让人打断元仁观的一条腿,但那种断法,将养上数月便能痊愈,而李三郎却是用铁棍直接砸碎了元仁观的两只膝盖,元仁观就算能养好伤,日后最多也只能勉强能行走他的嫡子已死,多年苦心培养的庶长子如今又成了废人,以后他元家又要交到谁的手里去
杨广手里的书卷也“啪”地掉在了地上。
李三郎,这个他从噩梦里听来的名字,竟然真的就是一个噩梦般凶残的人物想到那些光怪陆离的恐怖梦境,杨广只觉得一颗心再次紧缩了起来,“元少卿,那李三郎真的,真的打杀了宇文家那么多人,又废掉了你家大郎的腿”
元弘嗣抬起头来,满眼含泪道“微臣岂敢欺君犬子被救回后,告诉微臣,他看得清清楚楚,凶手就是李三郎,他昏过去前,还听到当时在场的李二郎叫了一声三郎,犬子的随从也瞧见了李三郎的脸,听到了这一声。微臣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微臣所言句句是实,若有欺瞒,任凭陛下发落”
说完他伸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笼冠,连连磕头。这一摘帽,却又露出了头上包着的白色布条,瞧着十分刺眼。杨广不由奇道“你这头上”
元弘嗣等的便是这一问,当下答道“叫陛下见笑了。微臣家门不幸,昨日儿媳李二娘因与犬子起了冲突,带人在家里放了几把火后便破门而出,我听到回报,追上去想问个清楚,结果李渊夫妇早就等在外头了,他们羞辱了微臣一顿不说,李渊还对着我射了两箭,微臣命大,这才死里逃生。”
“陛下,其实微臣生死事小,但昨日李家那般嚣张跋扈,围观百姓却道他陇西李氏果然威风,他唐国公果然厉害,都替他喝彩助威,李家如此会收买人心,此事陛下倒是不可不防”
这话正戳在杨广的肺管子上,他原本就已脸色发沉,这下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好个唐国公好个李家难怪李三郎敢目无王法,打伤人命,袭杀朝廷命官,原来根子就在这里”
他腾地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是生气他这表兄李渊自幼就颇得父皇母后的怜爱,出入宫廷如进后院,自己这几年里待他更是不薄,就算这次知道了他家李三郎必有不妥,也一直在犹豫,想着只要李渊能如杨素般识趣,自己或许也不必对他家赶尽杀绝,没想到,他竟然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不但纵子行凶,自己也敢对着朝廷命官下杀手了,这般狂妄,他们父子难道真的以为这天下是由他李家人说了算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决断,寒声道“元少卿,朕记得你也擅长决狱断刑之事,此事就交给你,你即刻带人去捉拿李氏父子,抄检李家凡有可疑者,一个都不能放过”
元弘嗣心头大喜,点头应命,正要起身,就听门外有人轻声道“启禀陛下,唐国公李渊在宫外求见。”
“他来做甚”杨广不由皱眉。元弘嗣心里也是念头急转,嘴里便低声道“唐国公定然是知道他家三郎犯了事,这是来向陛下花言巧语,试图蒙混过关。”
见杨广脸色已有些发沉,元弘嗣忙又补充道“陛下素来念旧,又重情谊,唐国公想必也是深知的。他毕竟是陛下的表亲,在宫里常年走动,人脉深厚,这么过来向陛下哭求请罪一番,陛下说不定就心软了;就算陛下以国法为重,依旧照章办他,旁人也难免会觉得陛下不念旧情唐国公这是以退为进,要置陛下于两难之地啊。”
杨广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冷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倒不如索性成全了他”
“元少卿,你也不必去李家了,这就带人去把李渊拿下,给朕好好讯问,看他哪来的这般胆量”
元弘嗣暗暗松了口气,强压着心头的喜悦,肃然躬身行礼“臣,遵旨”
演出刚刚开始,明天应该有个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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