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这两个字,简直比刚才那“嫌弃”二字还要来得惊悚,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小鱼便是最震惊的一个。抬头瞪着何潘仁,她脱口问道“何大萨宝,你是不是喝多了迷药”没错,一定是这样,刚才他就喝了杯加料的酒来着,自己还以为他百毒不侵、艺高胆大呢,没想到还是五迷三道的发作了
大家原是不敢置信如此风流绝艳的何潘仁,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貌不惊人的小婢女此时见小鱼两眼圆睁地说出这句话来,不由得都是哑然失笑看来何潘仁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这婢子还当真是一点都没看上他
凌云也跟着笑了笑。在何潘仁开口之前,她的一颗心几乎已跳到了嗓子眼里,此时却又忽地沉到了不知哪个地方,这种忽起忽落的感觉陌生得令她茫然无措,令她隐隐生惧,而心底深处,还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她她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应该为此高兴才对,她应该,露出笑容才对
她其实一直都不大会伪饰情绪,但不知为何,此刻的笑容却是格外自然,看去正是松了一口气后应有的模样。何潘仁的目光不由一黯,索性苦笑着叹出一口气来“小鱼姑娘多虑了,这点迷药当真不算什么,我不过是想借着这杯酒,说出几句心里话而已。”
咦他还越说越来劲了小鱼的脸色一沉,正要开口,何潘仁已恳切道“我知道小鱼姑娘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更不会对我有半分心思,只是在此之前,请容我把想说的这几句话说完,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姑娘再受一丝困扰,如此可好”
小鱼皱眉看着何潘仁,也不知怎地,越看越觉得手痒难忍,好容易才按捺下来,黑着脸冷冷地道“那你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话着实是粗俗无礼到了极点,绝不该从一个婢子嘴里当众说出,但小鱼这么冷下脸喝将出来,自有一股冰冷锐利的气势,倒是把李渊几个都吓了一跳,连呵斥都忘了。
何潘仁的脸色也是愈发苦涩,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这人,生来缘悭命蹇,四海飘零,只会做些生意。自来人人都待我不同,因为人人都有算计,因此,我已不敢奢望旁人能以平常心来待我直到,我遇见了姑娘。”
是的,他只会做生意,在他眼里,世间之事,无非买卖,世间之人,只分利害;直到遇到她,他才知道,在这世上,有人明明出生富贵,身怀绝技,却居然能活得那么艰难笨拙不会算计,不会取舍,还自不量力地要把一切都扛到自己的肩上;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诚意迟早会被辜负,她的孤勇注定徒劳无功
这样的自讨苦吃,一开始,他也是不以为然的吧可到后来,怎么就越来越忍不住地想帮她做点什么了呢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被她救过,不愿欠下任何人情,他以为自己只是有一点心疼这个笨拙孤勇的姑娘,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动了心。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一切都已为时太晚,他甚至已没有资格再吐露一个字,就算到了今夜,就算离别在即,后会无期,他也只能从那些过往里,拣出一些最无关紧要的话出来,说给另一个并不相干的人听。
看着小鱼,他放缓了声音,字斟句酌道“自始至终,姑娘从不曾因我的身份处境而心生轻视,也不曾因我的容色财富就另眼相待。姑娘待我的坦荡赤诚,对我的照顾维护,当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这些话语其实并没什么特别,只是他的语气里实在太过诚恳郑重,让那每一个字仿佛都有了不一样的分量。众人原是有些好笑的,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收了嬉色。
唯有小鱼听得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等等,我到底怎么照顾你了”坦荡什么的也就算了,照顾他,维护他,自己有过吗
何潘仁的神色依旧坦然“姑娘自然不会记得那些小事了,因为姑娘待我与旁人并无不同,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然而对我而言,这份一视同仁,便已是世上最难得的事。由此心生妄想,全都是何某自己的事,与姑娘并无干系。”
这份理由其实颇为牵强,但看着何潘仁的脸,众人又不免觉得,他生成这副模样,想来是受惯了小娘子们的爱慕追随的,猛不丁遇到小鱼这么个满脸不耐烦的,未免觉得新奇难得。这跟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吃到一碗野菜,便觉得清爽惊艳,大概是一个道理
就连小鱼都有些动摇了这几句话听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可是上下打量了何潘仁两眼,她还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索性毫不客气道“既然如此,那你啰嗦这些作甚”
这话就连李渊等人都要听不下去了,何潘仁却依然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愈发柔和“小鱼姑娘说得是。论理,姑娘既然无心,我纵然心有妄念,也不该说出来给姑娘平添困扰。我只是觉得,姑娘的心性胸怀,世人未必能体会,姑娘的容貌气度,世人也未必能欣赏。他们说不定只会觉得姑娘容貌寻常,性子古怪,觉得姑娘说话做事都不合规矩,甚至会觉得姑娘你就是个怪胎,觉得你根本就不像是个小娘子。
“这样的话,姑娘是不是早已听得多了听到如今,是不是就连自己也这么想了”
这他也知道小鱼狐疑地瞧了何潘仁一眼,皱眉道“是又如何”
凌云听到这里,心头也是一震何潘仁的话,自然是对小鱼说的,但这几句,却仿佛也是在说她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从母亲嘴里,从旁人嘴里,她实在已听到过太多太多,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胎,自己没一点小娘子该有的模样,自己不够好不够美也不够讨人喜欢她早已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事,就像接受,她终究不得不回到那方天地,不得不循规蹈矩地过完这一生。
就像小鱼说的那样是,又如何
何潘仁微笑着看了过来,他应该是看着小鱼,但凌云恍然间却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就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深深地看进了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他笑了起来
“你若是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什么叫美貌,什么叫好性,什么又叫小娘子该有的模样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见过什么,知道什么他们,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那些蛙鸣之声,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屋里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人人都有些莫名心虚,又有些隐隐恼怒,却不知该怎么发作。
何潘仁却是恍若不觉。微微扬起双眉,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俾睨天下的傲气“怎么,姑娘不相信姑娘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的眼力我何潘仁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一双眼睛,终究比别人利些,见过的人,也终究比别人多些,我这二十多年里,已经走过无数地方,见过无数的绝世佳丽、娇贵公主乃至蛇蝎美人
“然而只有姑娘,能令我心折。”
李渊我怀疑你是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凌云我怀疑你是在说我,但我也没有证据
小鱼我怀疑你是在耍我,但我还是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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