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冯的医师原是隐形人般缩在一边,闻言才抱手叹道“这情形甚是凶险,乃是喉头有损,气息堵塞之故,若再这样下去”他摇头长叹了一声。
柴绍心头更是沉重冯医师也是坊里有名的医者,跟自家关系更是亲近,他都这么说,情况可见是不好了。
凌云心里却是一动是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带这孩子去里头吃果子了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小七的披风下露出的正是一截石榴裙今日凌云穿的是青色嫁衣,婢子们穿的却都是喜庆的红裙。
莫氏也一眼瞧见了,两道浓长的眉毛顿时又竖成了一个愤怒的倒八字,咬牙点头道“我就知道,这孩子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小七忙问道“老夫人是疑心谁还请直说。今日的女客少说有一半穿了红裙,您这般委婉,谁知道是指哪位”
莫氏没料到她会直接问出来,咬牙道“要依我说,你们几个”
小七微笑道“老夫人说的是,我们几个自然最是清白不过了,毕竟今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们几个忙娘子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别的闲事再说了,我们又都是头一回进府,既不认得老夫人,自然更不认得小郎君,就算有人坏了心肠要栽赃陷害,也栽不到我们的头上来。老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莫氏被她一句句顶得无话可说,恨不得能一巴掌扇掉眼前这张圆脸上的笑容,却到底没这个底气,只能瞧着柴绍道“大郎你听听,你听听。”
柴绍深知凌云的性情,听着莫氏的话早已觉得刺耳,只是不好说她,闻言干巴巴答道“姨娘今日是不是喝多了酒不如先去歇一歇。”
这话一出,别说莫氏,便是小环都呆了一下,莫氏嘴唇哆嗦,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色也渐渐地灰了下去,最终才惨然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在这府里终究是多余的了”
柴绍听到这语气有些不对,回头再一看莫氏的脸色,心头也是一惊,正想道歉一声,开解几句,却听那冯医师惊声道“不好”
原来阿哲已猛地睁开双眼,张大了嘴,却已根本吸不进气,脸色自是痛苦到了极点。小环一眼瞧见,不由得尖叫了起来“阿哲,阿哲你怎么了大郎,医师,你们快救救他,救救他”
冯医师忙伸手扶起阿哲,拍了几下,却依然是无济于事,只能惨然摇头“他这是这是气道全被淤塞,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柴绍脸色也是大变,他亲眼见过因喉头受伤或中毒而被活活憋死的人,可不就是这副模样医师说得不错,这种当真是神仙也救不得,他的阿哲
这到底是他唯一的孩子,打小抱着举着带到这么大,平日虽也不觉得如何,此时却当真是骨肉相连,痛彻心扉。看着阿哲难受的模样,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也许他应该让孩子少受点罪
只是这念头刚刚一生出来,他的手已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行走江湖多年,这双手上自然有过人命,但要亲手结束儿子的痛苦,他却根本做不到;可要眼睁睁看着孩子继续这么痛苦挣扎,他也做不到他只能扭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小环更是整个人都痴了,她原本虽然狼狈,还有些仪态,此时却已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睁大了眼张开了嘴,仿佛也跟阿哲一样根本透不过气来了。
小七对这位原是半点也看不上的,此时心头不由也是好生惨然。突然间,她只觉得手上一空,却是凌云已劈手夺过她袖内藏着的那把七星短剑,手腕一抖,剑尖在烛火上轻轻划过。小七一眼瞧见,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娘子”
凌云看着她点了点头,两步来到床榻前沉声道“都退开,我试试。”
众人都惊得转头看向了她,却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哲,眉宇之间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柴绍不假思索地退开了两步,伸手将小环也拉了过来,冯医师也忙不迭地倒退了两步,唯有莫氏锐声道“你要做什么大郎,莫让她胡来莫让她胡来”
小七隐隐间已知道了凌云的打算,心头又气又急娘子这是何苦但看着凌云的神色,她还是咬牙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莫氏的腰,将她生生拖了出来。莫氏自是叫骂不绝,凌云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伸手在阿哲细细的脖子上轻轻摸了摸,随即便用一只手固定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另一只手上寒光一闪,剑尖对着阿哲的脖子便直直地扎了下去。
小环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然而柴绍的手就像铁箍一样死死地扣住了她,她根本就挣扎不开;而在柴绍心里,此时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三娘这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也看出了自己无法下手,所以要帮他,帮阿哲,结束这种痛苦吗
她怎么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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