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绍睁开眼,入目的是原木桌子。
没有水。
他的身上很干燥,眼前的陈设让他感到久违的熟悉,他从桌上趴着的状态直起身。
他在一间房间内,面前时一张摆设整齐的书桌,各类书籍摆在右上角,房间右侧墙壁的书架上塞满了书。
晏绍太过惊讶,反而愈发冷静。
这是他的房间,真正属于他的房间,房内陈设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他回来了。
喻敛、池军、池楠、魏则言、小说都是他的一场梦吗
他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床上没有被单,只有光秃秃的一个床板,房间的四个角落还有蜘蛛网,书桌上也落了一层灰。
晏绍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切说明着距离他穿进书里不止短短几天,有可能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他穿进书里的日子,自己在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他不禁想。
他回来了,喻敛呢他心头泛着怅然若失的情绪,有几分难舍的低落。
晏绍抬脚走向门口,他想告诉他妈妈,他回来了。
然而门在他打开之前,率先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门口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晏绍看到那张脸,愣了愣。
晏遥
不、不是晏遥。
五六岁的小男孩生的脸蛋白嫩健康,双眸转着,像是在打着小算盘,显得调皮可爱,这是晏遥不会露出的神情。
他推开门走进来,仿佛没看到晏绍一般,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晏绍张了张嘴“等”
下一瞬,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晏遥”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晏绍在原地僵住。
在他身后,“晏遥”爬上了书桌前的凳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
相框上是一张照片,夕阳下,一名穿着正装的凌厉女人和少年站在树下的合照,女人眉眼锋利,少年穿着校服,面色淡淡,手揣着衣角,小动作透露出丝丝不安的心情。
“晏遥”把照片抬起来看了又看。
“晏遥。”女人清冷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晏绍抬起头。
清脆的玻璃碎响在房中响起,晏遥跳下凳子,看着地上的相框碎片,自知做错了事,圆圆的眼睛里
透露出不安。
果不其然,女人听到声响上楼了。
她进门看到房内的场景,如晏遥一般穿过了房间正中间站着的晏绍。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晏遥脆生生道。
女人走到晏遥身旁,捡起地上的相框,涂着鲜红指甲的手将照片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取出来,见照片没有损毁,才松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晏遥的脑袋,平视他道“时间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她没问晏遥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知道抽屉里放着相框,晏遥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哥哥,小孩子有点好奇心不是坏事。
晏遥觑了女人一眼,“妈妈晚安。”
女人也道了声“晚安”,晏遥迈着小短腿跑着出了房间。
晏绍目不转睛看着房中佝偻着腰清理地上碎片的女人。
他妈妈变了。
女人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是一个工作狂,对他的要求也很高,强迫症一般的不允许他松懈半步。
而眼前的女人身上竟带着一种堪称温柔的气质。
晏绍父母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晏绍对父亲没有印象,他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很辛苦,晏绍懂事听话,不会惹事让母亲操心,母亲的要求也会尽量的去做。
小时候他的课余时间皆被学习和课外兴趣班填充,绘画、钢琴、小提琴,他的童年和周围人是不一样的,枯燥乏味,只有音律陪着他。
高二分班时,晏绍想选理科,但他母亲想让他学文科,他也听话的做了。
他的成绩不能落后,每次月考母亲都会细看他的成绩单,稍有往下掉落的痕迹,就会被批评。
“没用”、“废物”等词汇是他从他母亲嘴里听到过最多的,他要听话、要乖、要懂事,这是刻在晏绍骨子里的东西,他从没有怨过她,因为母亲很辛苦,很累。
他学习冲刺阶段,常常三四点还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她像一个陀螺般不会停止。
可是每次听到母亲呵斥他的言语,他不免会产生难过的情绪。
而现在,晏绍的房间里,女人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睡衣,头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在脑后,脸侧两边落了些许碎发,目光温柔
的看着照片,食指摩挲着照片中晏绍的脸庞。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从走廊穿透进来的,女人拿着照片走出房间,晏绍在她后面跟着,她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拿着照片维持着一个姿势看了将近十分钟,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
晏绍走到女人身旁,光打在他身上,穿透了过去,没有影子。
她低头写着信,一封没有人收的信。
小绍,你走了已经一年多了,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钱够不够有没有受欺负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妈妈,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很后悔当初没有多关心你一点。
我给你找了个弟弟,叫晏遥,不知道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喜欢,他有时候很调皮,但大多时候很可爱听话,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小绍,妈妈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妈妈爱你。
女人写了很多照顾小晏绍的琐碎事,那时候的晏绍还不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