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前江南总督今内阁行走吴镛其人,除了年少时常为才华卓绝的嫡出兄长所压制,一路仕途可谓是顺风顺水。兄长死后,更是顺利接掌江南吴家。
权盛之时,诺大江南之地再无第二种声音。这般经历之下,其人才华谋略许是有些,然骄橫之心只会更甚。
果然,其后数日,在有心人的不断安排之下,这位吴阁老最大程度的感受到了内阁诸位同僚的排挤之意。甚至因着屡屡被下了面子,吴镛清楚察觉到,他如今于士林之中再不复以往威严。
便是吴家门前,最近也冷落了许多。如此种种,让这位从来顺风顺水的吴大人心中宛如有火在烧,且火星子肉眼可见的日益壮大。
这时,便有臣下适时提议道,“大人,如今当务之急当是一鼓作气,向朝中大臣宣告。大人权柄赫赫,丝毫不减当年。”
“小臣以为,此次的海运之事,便是最好的时机。届时,朝堂之上,吾等必将全力拥磊大人。”
吴镛闻言眯了眯眼睛:“若是那些个老不死的……”
“大人无需为虑,如今朝堂之上,支持者不过廖廖数人,倒是反对者声音一日赛过一日。这般情景,诸位阁老也不敢如此犯了众怒,只待明日大人金口一开,小臣等人协力之下,此事必成定局。”
“届时不但大人声威更盛,当今那里………”
怕也要折了君主之威。
最后一句提议之人不曾开口,可此时室内众人再没有不明白的理儿。也就是最后一句,让这位吴阁老彻底下定了决心。
策略已定,几位下臣谋士具是极有眼色选择告退。
然而前脚刚出了吴家大门,一位中年文士便一把拦住了好友。
“梁兄方才为何要阻止再下,某总觉得,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大人此次……”
然而那位被拦下的小胡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林兄觉得,大人此时可能听得你我之言?想想前头那位是怎么没的?‘’
言罢,林姓男子默,小胡子复又轻叹道:
“林兄若是信任小弟,便听我一句,这吴家,已非你我二人久留之地。‘’
‘’吴家以往再多的恩惠,咱们这些年也该还清了。更何况……”
吴家,早已不是以前的吴家,若是大公子还在……
小胡子说罢沉重的闭上了双眼,若是可以,有谁会乐意背弃恩主,做那不义之行径。
***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翌日朝堂之上,一番争执过后,吴阁老果真不负众望,从前列队伍中大步挺出。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众位党羽纷纷力挺。
“臣附议吴大人,海运劳民伤财,绝不能开啊。”
“臣附议”
“臣附议”………
朝中大臣眼看已经跪下了将近三分之一。声势之浩大,方才还晃晃悠悠,一脸事不关己的众阁老们终于坐不住了………
既然当初选择压制,必得要对方再难翻身才对,如若不然,以眼前这位的脾性……
朝堂之上,很快便又是一场乱战。天成帝端坐于金銮之上,冷眼瞧着底下众人挣得脸红脖子粗。心中却暗暗估量着众阁老门人势力。
一张张利益相接的网络很快便现于眼前。肉眼可见,天成帝目光愈发锐利了起来。
姜,终归还是老的辣。事后,瞧着前几日或反对,或默不作声的官员们很快便临阵倒戈,形势反转之快,几位阁老很快便明白了什么。
他们是被当今做了枪使。然而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既已开口,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不过,能再一次损了那位的颜面,也算收了点利息。几位阁老自我安慰道。
至此,海运一事,算是彻底提上了章程,至于早朝之后,那位吴阁老面上如何精彩纷呈,回去又是如何的大发雷霆,就不再众人考虑范围内了。
吴家之事暂且不表,沈煊这几日正忙着翻查前朝有关海司的记录,主要还得是税收问题。对于各项商品类型如何定税,才能在不压迫商户儿的情况下使得朝廷所得利益最大化。还有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需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
好在现今这个阶段,他们大瑞各项技艺摇摇领先诸国。如近代那些个此消彼长的贸易结果并不容易发生于本朝。不过提前的防范总是要的。通过各项税收比例高低的差别,暗暗控制某些原材料大幅度流入与流出,才是现阶段他所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日,沈煊已经同学士打过招呼,正欲前往翰林院藏书阁查找一些资料。
数月前刚经过馆选,馆内比之以往,倒是增添了不少新面孔。沈煊一路走来,以前的同僚们也都纷纷上前招呼,还不停问起要不要帮忙之类。
沈煊各都笑着婉拒了。
“不过来查些资料罢了,哪里好劳烦大家伙儿。”
见到沈煊态度同以往别无二处,众人脸上笑意更真诚了几分,态度也愈发热络起来。甚至一位李姓青年男子还出口叹道:
“沈郎中才华横溢,君子昭昭,哪里是旁人硬赶着便能凑上的?”
这话说的可有些意味深长了,沈煊懵了一下,不晓得对方这究竟什么个意思?这些时日他着实忙的紧,几乎都要埋在资料堆里了。已经很久没同同僚们相约出去了。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正在沈煊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另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不过是几位友人游戏之语罢了,李兄又何故这般污蔑我等。”
姓李的青年闻言冷哼一声,却也不在开口。只是眉目间不逊之色丝毫未减。可见两人关系着实不睦。
然而眼前男子却已经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只是唇间若有若无的苦涩出卖了对方此刻的心情。
只见青年男子说完后便转头朝向沈煊,先是躬身一鞠道:
“大人,此前种种传言皆是以讹传讹,起因不过是几位友人玩笑之语。大人才华卓越,深受圣恩,下官微末才华,譬如昭昭明月同萤火之光,何德何能胆敢与大人相比?”
“沈大人第二”下官更是从不敢奢望,无意间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说罢,青年男子身子更低下了几分。姿态可谓放的低极了,肉眼可见,已经有好几位翰林面上忿忿,忍不住为对方鸣不平了。甚至还有位马脸男子颇有不服的看了眼沈煊。
“魏兄何至如此,论才华,魏兄榜眼及第;论人品;魏兄知恩图报,对亡妻情深义重。至于那些个流言蜚语,同魏兄有何干系?”
说罢那位马脸男子目光紧盯着迟迟不曾表态的沈煊。
“早听说沈大人待人素来宽宏,然而如今看起来,怕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