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返乡的那天,晴空万里无云,他们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乡的归程。
路上车队停下来修整,沈煊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沈爹的声音传来
“周大哥这两年还要跑下去吗老弟说句扫兴的话,看你这身子,怕是得好好休养几年才是。”
周大山又咳了几声才道“没事,我这副身子也就这样了,再怎么养着也怕是好不了了,趁着东家还不嫌弃,在多干几年。总要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留点东西。”
“老弟啊,我是真后悔啊当初没能跟你一道走,当时总想着在干两年,多买几上亩地,以后儿子不用跟我一样累死累活,还总提心吊胆。”
“但谁能想到,我这拼死拼活赚来的家底还没我那儿子败活的快,当初那是成年累月的不在家,孩子他娘又总是惯着他,等我发现这苗头的时候,在管教也是来不及了呀就只能给他娶个厉害媳妇管着,就盼着这成家了,咳咳,能长进些。”说到这里,周大山咳的更厉害了些。
沈爹赶紧给他拍了拍后背道“老哥不是还有个孙儿吗,上次见到可是伶俐的紧呢,好好教着以后也能照应住他爹。”
说到孙子,周大山神色明显好了许多,“我这孙子是个好的,等他在长两岁,便送到私塾里去,不求有侄儿这般出息,但识几个字,懂些道理也是好的。”
“所以老哥可得保重身子,你这还得看着孙子成亲生子呢”沈爹劝道。
周大山又何尝不想呢,他如今也有些个积蓄了,虽然前头被那败家儿子败掉了不少。但后头他也走了这么多趟,这钱除了留些家用,他可都握在自己手里,便是他婆娘都是不能染指的,就等着以后留给孙子呢。
但看到好友儿子如今如此出息,他不免又有些野望。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算有些见识了。知道他们这种人家,唯有读书才能出头。虽然知道科考艰难,但想到他孙子那伶俐劲儿,又想到老友儿子,谁能想到如今小小年纪就有了功名呢孙子要是以后真要读书科考了,这银子总是不够的。他这把老骨头尚且有用,总要为子孙打算好。
沈爹见老友这副样子,也知知道是劝不动了。唉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小儿子没出生那些年,眼瞧着大儿子这性子是扭不过来了,原想着能把村长这位子留给儿子也不成了,心里面不是没有后悔,没能给儿子多留下点家业。待到小儿子出生,又因着要读书的缘故,家里的矛盾他不是没看到。他也害怕,要是幺儿没能考出来,待他百年之后两个儿子怕是要生分了。且又不知道他走之前能不能把两个儿子给安排好。要是小儿子跟他爷爷一样一心科举,以后怕是连生活都保证不了。
好在这些年,他也瞧出来了,幺儿小小年纪,心里头主意却是极正的,不是他爹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现在又是这般年纪便考上童生,还能名列前茅,以后不出意外,秀才也是能中的。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能有这么聪明的孩子呢
沈煊是不知道他爹心里的复杂想法,听到这里也是颇多感慨,子孙教育在什么年代都是个大难题,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若后人不懂事,说不定连树都给你拔了,根都不给剩下的,哪里会理会前人的辛苦。
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不能放松教育。沈煊在心中暗暗道。
回去依旧路过了那片山路,这回几位可都不敢来喝个诗什么的了,也没那个心情,好在商队交过“保护费”后,一路上也甚是太平。
到了镇上,沈煊他们先去高爹那里还了马车,遗憾的是高爹不在,不然他们可得好好感谢一番,想想要是一路走到府城,估计他这小命就去了半条了,还谈什么考试
倒是高师兄,不过几月好像是变了个人,听到他和杨师兄考中,还颇有诚意的上前恭喜他们。难道挫折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过沈煊也是悄悄松了口气,谁是天生喜欢被人忿的同门师兄,不能好好相处,起码也要相安无事的好。
辞别高良才后,沈煊和他爹也是急忙往家里赶,毕竟出来有段时间了,估计家里人也是担心的很。
还没到村口,便远远瞧见二爷爷赶着牛车停在那里,他还奇怪呢,这个点他二爷爷不是应该在镇上拉货的吗
谁知道刚走近点便见他二爷爷以以种不似寻常的速度快步的迎了上来“哎呀,未来的秀才公回来了在镇上瞧见那些商队里的人,就知道你们要回来了嘞,便赶紧赶了回来。这不,可是让我等到了”
“只是个童生而已,秀才还远着类,哪里还要二叔特意过来接呢”沈爹连忙道。
“不是秀才才有报喜的吗二爷爷是从哪里知道的”沈煊疑问到。
听到“未来秀才公”跟他说话,沈二爷爷也是高兴的很,“那可是里正特意来通知的,你娘跟大哥当时都在地里,听到消息,这高兴的呦,锄头都差点拿不稳呢”
也就是说,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想到村民们那热情劲儿,他隐约有着头皮发麻。
果然,刚走到村里,他们一被村里人给围住了,这会子连府城的消息都吸引不了他们了。都是在问沈爹
“这小童生平日都吃些什么呀,怎么能这么聪明类”“小童生小时候的衣服能不能借我来用一用啊”诸如此类。还有问他们什么时候请客之类的。结果从村里到他家这么点子距离,应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
到家门口,他娘听到声音便赶紧跑出来,先看了看沈煊,见他被照顾的挺好后,便一下子抱住他嚷道“我就知道我们幺儿最聪明了,我看那些长舌妇们的嘴巴都要被打肿了。以后看有谁敢说我儿的闲话”
沈煊他娘这才反应过来,“看你娘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幺儿都站了这么久。”说着赶紧把人往里面领,又搬来凳子让沈煊赶紧坐下。
就算沈沈煊一直说他没站多久,他娘仍是一脸愧疚心疼。
还是他爷爷的出声打破了僵局,这次沈爷爷没再像上次一样喜的不知道说什么,这次反而有着沉默。
“你虽然小小年纪便考了童生,但切记不要骄傲,要知道这秀才才是真正实在的功名,没考上秀才前什么天纵之才,聪明伶俐那都是虚的。”
说着又感慨道“这好啊坏啊的都是世人的一张嘴,他们今日如何把你夸到天上,明日就能如何把你贬到泥里。”
其实他也知道,村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这年代,精神生活同物质生活同样都贫乏的很。谁家里有个什么事,怕总少不了成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对他们而言,说不得只是八卦一下,说下自己的想法而已。就连现代,这个极度讲究文明的时代,大家拥有各种各样消遣的时代里,这种现象也是屡见不鲜。
但恐怕真正身处其中才会知道,这些他们口中无关紧要的谈资对当事人会有多么大的伤害。
他还记得中学时代,班里有个女生偷偷跟暗恋对象表白,谁知道没几天便传得到处都是,连他这种消息闭塞的人都听说了。他还听到过到几个女生在那里谈论说什么“她可真是厉害,还敢直接上去表白,反正我是不敢的,被拒绝真是尴尬死了”“你们看她这些天好像一直没什么表情唉不会被打击的狠了吧”说着还发出几声嘻笑声。
然后他那位同学没几天便转学走了,事后也没见那些人有什么愧疚,估计是觉得“我也没有说她什么呀”,“大家都这么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诸如此类。
他得时刻谨记自己读书科考的目的是什么,无论日后是夸赞还是嘲讽,都得持的住,稳的下,才能看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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