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摆了个长桌,陈蹊她们为了拍照，还特意给民宿老板打了个电话，问储存室里那个藏蓝色的厚桌布能不能用,并且再三保证不会弄脏。
民宿老板三十多岁,看着却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圈,再加上在这种地方开民宿的,心态更年轻，一听他们是高中生,立刻应了，还让他们放开了玩,别拘谨，这桌布耐脏。
陈蹊她们几个女生铺完桌布,又去厨房橱柜里拿出瓷盘、高脚杯。
等该布置的、该放的,全都安排妥当之后……
“我靠，我、我都有点不敢往上坐了，是不是太有逼格了一点。”
“不是……这高脚杯,蹊姐，我们拿高脚杯装可乐，太亵渎了吧？”
“还有这白瓷盘，别人家放牛排,我们拿来放烤串。”
“别弄脏了啊,这桌布要还给老板的。”陈蹊提醒道。
一群人闻言,更不敢下手了。
“言哥，怎么样，”陈蹊一摆手，“从你们那边看过来，背后就是亮着灯的别墅,是不是很有效果。”
路言站在一旁。
效果是有，只是……路言往桌子上扫了一眼。
在这满桌子烧烤、调料的条件下，想要把桌布完璧归赵，陈蹊她们可能想太多了。
“拍照了没？”一旁的顾戚悠悠问了一句。
陈蹊用一种“你懂我”的眼神看了顾戚一眼：“还没呢。”
顾戚：“快拍。”
陈蹊说完“戚哥上道”之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拿了一个摄像机出来。
女生立刻围着陈蹊开始挑拍摄角度。
男生则跟小鸡仔们似的，围在路言和顾戚身后。
现在整个庭院里，配站在那桌子旁的，应该就只有言哥和戚哥了。
他们这一身大T、沙滩裤、人字拖的，不配。
等陈蹊比了“OK”的手势，男生们不约而同齐齐走上前，一手端着那些瓷盘，一手抄起放在烧烤架一旁的塑料杯，头也不回地往一边的折叠圆桌走去。
陈蹊她们在身后笑：“一个两个的，出息呢！”
“这桌子没人围着是挺好看的，我们要围过去，就不太好看了，”朱瑞嘴巴不停，“跟世界名画似的。”
“什么名画？”孙雨濛问道。
朱瑞：“最后的晚餐。”
庭院短暂的安静了一下，还是顾戚的轻笑声打破了沉默。
“挺贴切。”顾戚悠悠说了一句。
“靠，别说的这么瘆人啊，怎么突然往悬疑走向发展了，我们拍的不是青春励志偶像剧吗？”朱瑞高声回道。
“醒醒，青春励志偶像剧，你撑天了也就占了个励志。”陈蹊笑着放下摄像头。
“这不还有戚哥和言哥吗！”朱瑞理所当然。
路言：“……”
最后，一群人还是窝在离长桌几步远的折叠圆桌上，吃起了烧烤。
没有桌布、没有高脚杯、甚至连座位都不够。
桌上也很快摆满了钢签，与那张整洁到不行的长桌相比，称得上狼藉。
可却没人觉得不合适。
包括路言。
这也是路言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对“烧烤”这种东西，也是能生出胃口的。
也不是什么火候控制对了，食材选对了，可能只是因为是和这一群人一起吃。
顾戚看着路言空掉的杯子，开口道：“蜂蜜柚子茶，看着还可以，要不要尝一下？”
蜂蜜柚子茶？
路言都不知道桌上还有这个东西。
“下午煮的，闷了一段时间，现在喝应该刚好。”顾戚说着，已经起身。
柚子茶放在陈蹊她们那头，和顾戚这边隔了点距离。
“柚子茶是吗？”陈蹊立刻端着递了过去。
柚子茶放在一个透明煮茶壶里，因为人多，煮的也多，加上这茶壶，总归有些分量。
顾戚怕陈蹊拿不住，起身去接。
动作使然，顾戚往前倾了倾身。
这一倾身，腰际的衣服，不可避免就要擦到桌沿。
顾戚没注意，路言却一眼就看到了。
桌沿不脏，但林季刚又端了几盘烧烤上来，桌子本就很满当了，只好东移西挪，才将将空了几个位置出来。
位置一动，这边的几根钢签也拢在一块，尾端被一个瓷盘抵住，而顶端，正对着顾戚这边。
路言看着那削尖的签头，想也没想，手比思绪更快。
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抓住了顾戚腰际的衣服。
两人均是一怔。
路言因为动作急，手上用了几分力，拉住衣角的时候，指节都有些泛白。
拉衣角和拉袖子一样，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近似于“依赖”的软气。
尤其是腰际这种敏感的位置。
顾戚恍了一下神，低下头去。
路言没抬头看他，手还攥着自己的衣角。
看起来……乖得有点过分。
林季已经伸手，替顾戚接过那个茶壶。
可完全不敢打扰，也没往顾戚他们那边放。
不看、不听、不问，只盯着眼前的烧烤。
头都差点埋进盘子里。
“怎么了？”茶壶已经被林季接过，放好，可顾戚看着路言攥在他腰间衣服上的手，没坐下，“想要拿什么？”
听见顾戚的声音，路言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松了手。
“有签子。”路言当时没多想，现在却莫名有点不自在。
顾戚视线一扫，看着桌沿边那一拢签子，笑了。
“怕我扎到？”顾戚嘴角扬了扬。
路言撇过头去，撒了谎：“怕弄脏衣服。”
顾戚没戳破路小同学的谎：“好。”
路言知道顾戚没信，也知道他是放过这个话题了，可看着刚刚自己抓过的那个位置，那拧成一小团的衬衫，路言：“……”
“衣服皱了。”路言还是出声提醒了一下。
毕竟是衬衫，皱着观感不太好。
“那就皱着。”顾戚轻笑。
路言：“……你理一下。”
好好穿衣服。
顾戚却偏头看他，默了一会儿，好整以暇：“手刚碰过签子了，脏的。”
说着，顾戚往椅子上一靠，抬了抬手，给路言看了一下。
就好像在说“看，真碰过签子了，没骗你”。
路言有些后悔为什么开了这个口。
看着顾戚眼睛里那明晃晃的“你帮我理一下”，路言轻一抿嘴，把顾戚刚说的原话，还了过去：“那就皱着。”
顾戚没忍住，轻笑出声：“那等下他们问我衣服怎么皱着的时候，我就实话实说了。”
路言看着他。
顾戚：“就说有人抓的。”
路言：“……”
路言觉得顾戚这件衬衫，可能跟他犯冲。
等解决完一桌子烧烤，又里里外外外清理完，已经将近八点。
因为人多，分工、分头，每人做一点，倒也不累。
只是身上多少都带着点炭火气。
路言先上楼洗了个澡，然后是顾戚。
下楼的时候，看着那趴了一地的人，开口提醒了一句：“浴室全都空着。”
可这群烧烤刚开始的时候，就嚷着受不了，吃完立刻洗澡的人，都摊着不动了。
“言哥，我们先消消食。”
“趴着消食？”路言无情戳穿。
林季嘿嘿笑了一下。
“现在空着不洗，等之后就要排队。”路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孙雨濛刚好从厨房出来：“言哥，别管他们，他们就是想等着待会儿一起洗呢。”
“班长，你这话说的好变态啊！”朱瑞反驳道，“什么叫等着待会儿一起洗。”
路言喝了一口水，悠悠看了他们一眼。
地上所有人：“……”
孙雨濛：“你们刚刚不是说等下一起洗吗？”
“前提呢，前提，你要把前提说出来啊！”朱瑞挥了挥手，“言哥，你别听班长乱说，不是等着待会儿一起洗，是打算一起开黑来着，这边还有体感游戏机，可以赛车，我们打算玩爽了，再上楼洗澡继续。”
“否则一个一个去洗，洗完了再下楼，再跟没洗的混一起，不跟没洗一样吗？”
路言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说了一句“别玩太久”之后，随他们去。
随他们去的后果，就是等到一群人要洗澡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
二楼浴室里，除了沐浴露、洗发露这些最基本的洗漱用品，别的，包括牙刷、毛巾在内的这种个人用品，一个都没有。
朱瑞随便套了一件T恤，扒在楼梯上嚎：“这种东西，是需要自备的吗？！！”
陈蹊气得天灵盖疼：“我都提醒过了，牙刷、毛巾要自备的，这里不是酒店，不是按房间出租，是独栋的，老板把控不好人数，所以要自带的！注意事项我不都发在班级公告里了吗！你们都没看！”
一群人差点给跪下。
要是一个晚上，或许忍忍还能过去。
可接下来还要住两天。
没有牙刷、毛巾，肯定不行。
路言搜了下地图，又看了看时间：“附近有个超市，我去看看。”
“需要什么，列张单子给我。”
陈蹊皱了皱眉，现在的时间说晚不晚，但说早也不早了。
“也不知道超市开着没？”陈蹊道。
顾戚从楼上走下来：“打电话问问老板。”
“对啊！”陈蹊立刻拿出手机，“我都忘了。”
几分钟后，陈蹊晃了晃手机：“老板说应该开着，还说超市老板也是年轻人，不出意外的话，一般会开到凌晨。”
“出意外的话——”陈蹊拖着声音，扫了楼梯上那群人一眼：“你们就脏着吧。”
楼梯上一群人：嘤。
“我们先去看看，你们把要买的东西整理好，列单子发给我。”顾戚说着，从沙发背上拿过外套，给路言披上，拉着他走了出去。
超市离得不远，也“没出意外”，门还开着。
要买的东西数量不少，可种类不多，就毛巾、牙刷之类的。
快结账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机忽然同时震了一下。
顾戚正推着车，没手，路言便看了下。
消息是群消息，可发消息的是陈蹊。
【言哥，戚哥，我和濛濛检查了一下，洗发露也不多了，你们要不顺便也买一瓶回来吧。】
路言回复了一个“好”后，看着顾戚：“你先去结账，我去拿洗发露。”
说完，也不等顾戚回答，自己折了回去。
然后路言再出来的时候，在离结算台几步远的位置，忽然停了一下。
顾戚站在结算台那边，跟老板说话，然后好像往手心拢了个什么东西。
隔着外套的袖子，路言看不太清。
路言皱了皱眉，拿着洗发露走了过去。
超市老板就跟民宿老板说的一样，差不多的年纪，可能还要年轻几岁。
见到路言走过来，突然笑了一下，又对着顾戚挑了挑眉。
路言几乎可以确信了。
刚那一下，真不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