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明,营中早已不见了清未身影。祖剔似是早已知晓,并未多问,只点齐人马,走小路向定襄郡城行去。
城外山丘后头驻扎着豫章王府的一千私军,领头的正是祖剔部下,与祖剔越好在此处合军。
清未骑上一匹快马,带着随从,早早来到先前村中。衣锦而还,惹得村内老少纷纷探头。
“诸位,我乃是朝廷特使,前番乔装来打探匪情,故而遭到匪寇袭击,如今朝廷兵马将至,皆听我号令,尔等助纣为虐之徒,皆要受罚!重则人头落地,株连三族!”
祖剔拨与他的随从,也换上了州郡兵甲,咋看之下倒像那么回事。
何况村中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农,哪里真见过官老爷是怎样的派头,只觉着锦衣、骑大马,身份定然不低。何况后边跟着的兵丁确实穿着跟很久前来收过租子的郡兵一般无二。
听闻要杀头治罪,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各各噤若寒蝉,哪还有先前逼迫宝儿和他娘亲那般气势。
事实证明,生死之前,人人自危,一时间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哭爹喊娘者不计其数。本就知晓清未武艺高强,如今还带了兵卒,根本就掀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各各嘴上诉着苦,言被贼人如何逼迫,行为实属无奈之举。
清未径直入了家院子,搬过一条还算完整的藤椅坐下,翘着腿,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态,根本未将众人的讨饶放在心上。
“特使大人,我们真是受了歹人胁迫,望您明察秋毫,高抬贵手。先前我等愚昧,多有冒犯,还请宽恕则个。”
一阵慌乱过后,还是那个在村中有些威望的老者,战战兢兢行至清未身前。再不敢对其横加斥责,只弓着背,低眉顺眼,絮絮叨叨。
“住口!尔等刁民,为非作歹,还敢狡辩!”清未丝毫没有宽恕的意思,厉声喝吗,将这老者惊得跌坐在地。
“实话告诉你们,州府大军两千已然集结,今日申时,便要将尔等连同匪寨一并剿灭,我此番前来,就是想看着尔等惊慌失措,向我讨饶!哈哈哈哈!“
清未金刀大马坐于椅子上,说起这番话来,倒颇有些草菅人命的味道。
在老者悄悄示意下,村民们都纷纷后退,距清未足有数十步之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村长,这可如何是好呀,小宝他爹死了,我们哪边都反抗不了呀!”
“是啊村长,当初逼小宝他爹献出他女人的是你,如今你可也得拿拿主意呀!”
余下村民纷纷赞同,老者见此场景,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干咳两声,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身边之人,压低声音怒斥。
“住嘴!当初逼死小宝他爹,别以为你们都能脱得了干系,如今这劳什子特使,虽然武功高强,脑子缺不太好使,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真的吗?村长你快说说,快说我们怎么对付他。”
“你们小声点!村长赶紧挥手制止众人。
“你们不要命啦!要是被他听去了,神仙难保!”
众人纷纷噤声,静待老村长下文。
“咱们挑几个腿脚快的小伙,给他们打掩护,偷偷溜出去给土匪报信,叫他们来捉拿这个大使。“
“可刚刚这大使也说了,有两千官军要来呢!”
村长瞪了打断他说话的村妇一眼,后者慌忙掩嘴低头。
“这特使脑子笨,先前说了,官军申时才到,只消赶在申时前将他捉走,即便官军来了,也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即便同土匪动起手来,那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正是我们所乐见的。“
众人点头附和,村长的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唯一的解决途径了。
“派伢子和二黑去吧,他俩原本就被小宝他爹选去训练,甭管身板、体力都是村里最好的。”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村中的老少爷们便行动起来,成群,想尽办法分散清未注意力。
冬日的暖阳渐渐悬高,投下一片暖意。清未惬意地仰倒在椅子上,入冬的北境,这般艳阳真是可遇不可求。远处丘陵投下的阴影中,两道身影迅速跑开。
以清未的耳力,开始时便将众人对话听得真切,只是并未拆穿。任凭村民们如何在他面前极力遮掩,那两个奔跑的身影依然逃不过他眼睛。
只不过这些,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事态发展。
自从昨夜同祖剔商议过后,他便一直在思量有什么巧妙的办法,能够让黑山寨贼众坚信正是擒获的好时机,而不疑有他。如此才能拖住贼众,从而帮助攻打红风寨的祖剔。
清未从未有过加害普通百姓之心,哪怕似这般愚民,人皆有苦衷,清未正是知晓这点。
若是直接同村民商议剿匪之事,村民们见识过贼势浩大,心中免不了担忧,倘或剿匪不成,作为泄露贼寇所在的他们,便会被穷凶极恶的黑山匪徒屠戮一空,因此未必愿意帮助清未。
如今用恐吓之法,以他们身家性命要挟,使他们以为自己走投无路,自然愿意铤而走险。即便是向匪寇报信来捉拿自己,他的目的也已达成。
如今要做的,便是静待黑山贼寇人马到来。
“是何时辰了?”待合兵一处后,祖剔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等候出兵时机。
虽然不知道清未昨夜为何这般笃定,要他于午时出兵。趁红风寨昼食之际,打他个措手不及,这道理祖剔自然知晓。可清未到底如何保证午时之前定能将黑山寨人马引走,却是百思不得解。
不过祖剔此时对这个堪称鬼谋的义弟,信任的很,也不问明原因,便一口应允。
“报中郎大人,已是巳时了。”
身旁副将,便是领着王府私军前来汇合之人。
“传令下去,即刻埋锅造饭!”
“喏!”副将领命告退。
祖剔锦袍黑甲,腰悬玉龙,身形挺拔如翠竹。望着丘陵下,营内井然有序之象,黄骠马静静侍立身旁。
若真如贤弟所言,这世道,便安定不了多久了。他这般想着,却不知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