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亚雯的侧脸挨上一记拳,力度恰到好处,让她感受到痛楚,又不至于让她受伤。
“……啊?”
她抬起手,抚摸着挨揍的地方。
脸蛋,火辣辣的。
“控制力度可麻烦了……”李澳兹摩拳擦掌,没好气道:“疼吗?清醒了吗?”
亚雯抬起头,看向李澳兹,双目晶莹,她委屈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说‘为什么打我’。
“你有时候思维太偏执,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说,也许这就是社会公民的缺陷吧。”
李澳兹拽着她,到一旁的台阶上,共同坐了下来。
“这边儿,亚雯,坐下。”
亚雯不解,但还是将裙子托好,乖乖坐在了他的身边。
李澳兹抬起手,下意识做了个抽烟的动作,但他已经戒烟太久了,身上没有一根烟,只好作罢,他看着前方,说道:
“我得告诉你一点:没有谁,生来就是被需要的。这个世界以前没有生命,没有光,没有黑暗,一切糅合在一起,一点都不浪漫。”
亚雯道:“但是,我若是不被需要,我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这世界上没有亚雯,也不会停转,李澳兹不会因为亚雯死去或者离开而感到伤心,但这不代表着,你不被需要。”
李澳兹直白地说道: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身上曾经有一样天赋,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后来我已经得到了。”
“所以……我对你就不重要了?”亚雯失落地道:“果然,我是被人嫌弃的宿命……”
“是的。”李澳兹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道:“你对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视你为意义非凡的存在。”
“我,果然很失败啊。”亚雯苦笑:“现在,连你都要抛弃我了。”
“正因为你没有了利用价值。”
李澳兹说:
“我们才能真正去成为朋友。”
“……朋友?”亚雯诧异。
“是啊,没有了利用价值,我还在这里跟你交流谈心,你觉得我图什么?”
李澳兹转过头,看向亚雯:
“亚雯·赫斯基辛,虽然你对我屡次发动了猛烈的求爱攻势,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你的真情实感,你是因为某些原因,把感激当成了感情。”
“但是,我并不会讨厌你,亚雯·赫斯基辛。你我之间是恋人之下,朋友之上的不错关系。”
“你对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也正因如此,剩下的,只有我们纯粹的友谊结晶。”
他拍了拍亚雯的肩头,说道:
“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你应该有着自己的人生,你不是为了谁而存在的,你是为了寻找到自己存在意义的人而存在的。”
“你不是我的女友恋人,也不是我的附属物,你是个自由的人,你很优秀,就算没有【裁缝】的能力,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我……我哪里优秀了。”亚雯低声道:“又笨又自卑,爱吃醋还恋爱脑……”
“是啊,乍一看,你简直一无是处。”李澳兹说道:“但正因为你一无所有,你能得到的东西,也会比别人多得多。”
亚雯看着他,蛛网的双瞳充满震惊。
李澳兹认真地说道:
“你觉得自己笨,可以去读书去提高智力,觉得自己自卑,就把【隐秘社会】揍翻了拿回来‘自信’,你觉得自己爱吃醋,那就找个绝对忠心于自己的灵魂伴侣,觉得恋爱脑,那多谈几个,脑子就清楚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一个总统千金、名校毕业生、【社会】议员、蔚蓝星第一批踏入宇宙的人、皮肤白皙、胸大腿长、会种地会编织的漂亮姑娘,为什么会自卑。”
“但我想,如果只是害怕自己不被需要,那是没意义的。”
“你不必得到任何人的需要,你只要得到——自己需要自己。若有余量,再去考虑他人的需要吧。”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用着很朴实的语言,直白地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亚雯·赫斯基辛,李澳兹并不需要你,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你,没有任何人离开了你就不行——只有‘亚雯·赫斯基辛’,最需要你了。”
李澳兹看向亚雯的双目,只看到了波光粼粼的两旺湖泊。
“对不起……”
亚雯开口,嘶哑哽咽地说道:
“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会讨厌我……”
“你该对不起的人是自己。”李澳兹说:“你越是愧疚和自卑,伤害最多的,也是自己。”
“逼你吃掉戴思佳的不是你,是那些天环鬼子。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罪人?你该向他们发起复仇才对。”
“把你变成【裁缝】的是【隐秘社会】,你不该伤害自己或者消灭自己,而是积极去帮助那些同样的受害者,团结起来,对抗【社会】才对。”
“你不是为了谁而活着的,你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是……我对不起的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亚雯咬着嘴唇,一边笑着,一边泪流。
“谢谢你,李澳兹先生。”她擦掉泪痕,露出明艳释怀的笑容:“我曾经觉得‘我是李澳兹的女人’,这样我就能获得存在的意义,获得存在的价值,然后一直为此努力着。”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也不需要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如果,我真的想要跟你成为恋人,那我应该真正理解你,让你也理解我,而不是一味地倒贴上去——那样子,果然很烦人吧?”
李澳兹耸肩,不言而喻。
“我希望有一天,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自卑怯懦,要靠爱情捆绑来证明自己价值的【裁缝】。”
他说:
“而是自信大方,真正演绎出自己精彩人生,让人心悦诚服,有着自己独树一帜的美丽、充满魅力的亚雯·赫斯基辛。”
亚雯听完,倏然站起身来。
她抬起手解开发髻,抓起自己一头干枯、灰白的长发,指尖延着上面轻轻一划。
嚓——
一头长发瞬间截断,亚雯利落地一甩脑袋,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自然垂下。
说来奇怪……长头发的时候,那一头灰白毛如同枯死的稻草,散发着石灰一样令人不惜的暗哑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