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兵死守,轻兵突袭!”
简单八个字,让努尔哈赤和代善眼前一亮,而黄台吉也继续道:
“辽东铁板一块,根本就无从下手。”
“所以要做的,最好是留重兵死守,而轻兵绕道,袭击后方!”
“可要袭击后方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的火炮不如明军,加上一旦开战,明军后方必然是重要的辎重线,这么重要的东西,熊廷弼一定会派出重兵死守的。”代善皱眉质问,而黄台吉却道:
“不需要打动他们,只需要以骑兵调动他们,让他们的部署变乱,然后把后方搅成一团浑水,拖延到冬季就足够。”
“但要做到这点,这轻兵的骑兵,必须做到换马不换人,奔袭数百、乃至千里。”
辽东的盘子很大,足够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左突右冲,搅乱明军部署。
只要明军部署一乱,那么在死守石堡的金军面前,明军的攻势只会再而衰、三而竭。
黄台吉的想法就是拖到冬季,只要拖到冬季,以长白山的雪季,明军敢进长白山脉,就要面临被分割绞杀的局面。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一直忌惮,一直积攒兵力的原因。
长白山脉的地形,注定了无法让多支兵马同行,尤其是不熟悉山区道路的兵马。
通往赫图阿拉的山道有数十条,但宽者不过百米,狭者不过十余米。
这样的宽度,如果大支兵马一股脑的走一条道路,只会被轻而易举的偷袭,分割,堵住首尾,将所有人困死其中。
因此、明军多次对建州卫的打击中,都是分兵而进,不管是成化犁庭还是杨镐指挥的萨尔浒之战,在路线的规划上,都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各部的配合问题。
成化犁庭之所以成功,除了当时的建州卫不强以外,更重要的就是各部都是按照提前计划好的步骤,一点点前进。
萨尔浒之所以失败,便是配合上出了问题,加上错误估判了努尔哈赤麾下兵马的急行军能力。
在短短五天内,数万大军疾行数百里,这样的急行能力,恐怕也只有十六卫军中的四骑卫能做到。
因此、黄台吉所想的,便是限制住明军,只要拖到冬季,那么能进军赫图阿拉的道路,就从原本的几十条,变成四条了。
这四条、也就是杨镐当初制定的那四条道路。
每条道路多者能行军三四万,少者一两万,凭借地利将明军分割开来,集重兵围剿。
可以说、黄台吉的战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搅乱明军,一部分死守到冬季,等待机会分割围剿明军,重创明军的主力兵马。
这条战术,是从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之战的战术中提升而来,但要做到这点,必须要有内应,了解明军各地兵马的部署,然后派一人领轻兵走小道冲入辽东腹地。
这点的难度,不亚于怎么守住明军的进攻,因此三人都想到了。
不过对于这点,努尔哈赤却道:
“要想轻兵入辽东腹地,必须要有辽人的带路才行。”
“这点我去准备。”代善自告奋勇,而努尔哈赤也道:
“今天的事情,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是!”听到这话,黄台吉和代善都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些信鸽从赫图阿拉飞往了南边。
这些信鸽南飞之后,被一些汉商获取,借助贩卖商货的名头,明目张胆的送往了广宁各处。
“老子就说,齐王迟早会动手!”
六月十五,广宁后屯卫的一处总兵府邸内,伴随着锤桌子的声音响起,一群坐在会厅内的辽镇将领脸色难看。
坐在主位的,是一个年纪五旬左右,留着三寸黑须的敦实将领,以及一个四旬左右,满脸横肉的将领。
在他们之下,还有辽东镇大大小小十几名将领,基本都是参将以上官职。
左首三尺黑须的是朱万良,而右首满脸横肉的是姜弼。
这两人,便是历史上对浙兵和川兵坐视不管的援沉辽将。
眼下的他们,正黑着脸色,脑中不停盘算。
“这消息说到底是老奴那边传来的,不太可信。”
朱万良沉吟片刻,随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并接着道:
“叫些人秘密去大宁三卫打探,如果大宁三卫的骑兵和满桂真的不见了,那可以先做一些谋划。”
“谋划?如何谋划?”旁边的姜弼紧皱眉头,而朱万良却道:
“朝廷即便要裁撤辽镇,也不可能把有实额的人都给裁撤了。”
“看那山西三镇和先前的辽东兵马,基本没有被斩首的人。”
“按照齐王的手段来看,顶多就是把空额裁撤,随后将我们与麾下的家丁打乱。”
“这还不够吗?”底下的一名将领不满道:
“没了家丁,麾下又被塞入客军,虽说不损失权力,但想要养寇……”
“行了!”朱万良怕这人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打断道:
“所以我才说要提前做出规划。”
“如果满桂真的不见了,那么必然是要对我辽镇下手。”
“那我们可以提前将家丁裁撤回家,随后招募辽人参军,等待被裁撤。”
“这……把家丁都裁撤归家,那我们怎么养得起?”旁边的姜弼犹豫着,而朱万良却道:
“裁撤了辽镇、你认为万岁和齐王的下一步会干吗?”
“自然是攻打老奴……”姜弼下意识回答,却在中途眼前一亮:
“你是说在之后趁着兵马死伤,将家丁重新招募入兵营之中?”
“聪明!”朱万良轻蔑一笑:
“朝廷想要裁撤,但裁撤是那么容易的?”
“攻打老奴,你们也都知道老奴处在什么地方。”
“北面的铁岭和开原还好说,抚顺和萨尔浒城伤筋动骨也能拿下,但从萨尔浒向东呢?”
“山高林密,道路崎区,哪怕真收复辽东全境,也要折损不少兵马。”
“届时不仅可以折损兵马的名义重新招募辽兵,还可以到手一笔抚恤,何乐而不为呢?”
“这倒也是……”听到朱万良的话,众人纷纷颔首,而朱万良也大手一挥道:
“回去等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那我等告退……”姜弼闻言,便起身谢礼,随后带领诸多辽镇兵马撤出了总兵府。
只是他们的举动,早就被北镇抚司辽东千户所的锦衣卫记录,随后更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了永平府的卢龙县蛮沙口。
当消息送到时,已经是六月十六午后了,而此刻卢龙县南部的蛮沙口可以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六营兵马齐聚城外,骁骑卫、羽林卫、龙骧卫和大宁三卫的骑兵在盐场不远处的入海口扎营。
远处的海面上,是一艘艘新下水的武装商船,数量足足有四十余艘,足以将四万大军北运。
朱由检要裁撤辽镇兵马,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走陆路。
从卢龙县走辽西走廊到广宁,足足五百多里的路程,大军最少需要十天才能赶到。
这时间、足够朱万良他们做出准备了,倒是走海路,从蛮沙口前往大凌河口,随后将辎重放到一千料的商船中,走大凌河北上一百四十里,就能够抵达广宁各屯。
不得不说、人类的生存对自然改造太大了。
换做前世,朱由检根本想不到大小凌河可以通航,但在大明,大凌河平均宽百余米,小凌河也有七八十米。
两河最中心都是可以通航的,只是看船只吨位罢了。
传言在唐宋时,大凌河还能走两千料、三千料的大船,而眼下只能走一千料了。
再过几百年,恐怕连五百料都走不了了。
因此、大凌河的存在,帮助了朱由检对辽西兵马的裁撤。
他想到了行军的路线,兵马的数量,火炮的数量,以及朱万良等人面对裁撤的反抗,但唯独没有想到、努尔哈赤居然凭着满桂的离去,就猜测出他要裁撤辽西兵马,并让人送信通知了朱万良。
辽将在朱万良府内谈了什么,朱由检不清楚。
但凭着北镇抚司辽东千户所的消息探查来看,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定是和裁撤辽西有关。
以海船的速度来说,四万兵马北上,每个时辰最多走四十里海路,从蛮沙口到大凌河口,最少有四百六十里。
也就是说、只需要十二个时辰不到,就能将兵马送往辽西。
“时不我待……”
想到这里,朱由检命人叫来了满桂,而身着戎装的满桂前来后,他当即问道:
“粮秣准备好了没有?”
“回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满桂老实的作揖回应。
朱由检闻言,当即将北镇抚司的消息递给了满桂,随后面色严肃道:
“传令全军、即刻出发,最迟后天,我要听到辽镇裁撤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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