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三卫例行公办,作揖之后要求朱由检下马步行,并亲自走完近二里半长的大道。
对此、跟在他身后的孙守法和王肯堂,以及今早才和他们会师的满桂、赛罕四人纷纷向他投来了担心的眼神。
朱由检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强装无事,一气呵成的翻身下马。
见状的孙守法四人纷纷下马,随后紧紧跟在了朱由检的身后。
骁骑卫分出了一千人,他们用白色绶带,系在俘虏颈部,并交出兵器,而朱由检也将腰间的长刀解下,交给了皇城三卫后,只着甲胄,步行走入正阳门。
他一动,一群人便乌压压的随着他动了起来。
上前骁骑卫步行看押俘虏,满桂、孙守法四人紧紧的跟着他。
倒是朱由检、此刻高视阔步的走入正阳门内,行过长长的城门甬道,走出阴影,阳光从脚尖向上,将他整个人笼罩,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体表升起。
“来了!”
这一时刻,诸藩郡王、武官勋臣、各党文臣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伴随着朱由检带着骁骑卫押送俘虏踏上大明门前的广场,也伴随着他们慢慢靠近大明门,所有人的身影都清晰了起来。
在广场两侧的文臣隐晦的看了一眼朱由检,瞧着他“龙行虎步”的模样,所有人都在心里暗骂。
“这厮果然是在下套,还好老夫没有跳出来!”
姚宗文的心声代表了七成以上文官武勋的心声,而城门楼上的周王朱肃溱,已经在考虑怎么和朱由检解释自己那晚的行为了。
“臣……朱由检,凯旋而归,请皇帝检阅!”
朱由检作揖躬身,而这一举动让他身后的王肯堂看的心惊胆战。
富丽堂皇的红墙黄瓦下,朱由校俯瞰着广场上的朱由检,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平身……”
那说不出来的感受终究化成了君与臣的话术,而朱由检闻声后缓缓起身,礼部尚书林尧俞也朗声道:“献俘开始!”
“献俘开始——”
上百名大汉将军异口同声的传达,而同时负责押送俘虏的骁骑卫将士们也轻喝:“跪下!”
所有俘虏都识趣的跪下了,而作为套虏三大部名义大汗的素囊也被人“请”下了马车,在大明君臣的面前,被人系上了耻辱的白色绸缎。
随后、他被人带到了朱由检身旁,无需多言,缓缓跪在了地砖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富丽堂皇的城楼上,只看到了身穿黄色衣服的朱由校正在俯瞰着他们。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但只觉得这站在城楼上的人,比起自己身边生擒自己的朱由检,少了几分英雄气概。
同样的、在素囊看向朱由校的时候,朱由校也在看他。
只不过此刻的他没有了什么听到河套大捷时的兴奋和激动,有的只是忐忑和不安。
不止是他、诸多百官文臣和藩王也是这么觉得。
朱由检的一场病,让整个大明脆弱的政治格局暴露无遗,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献俘大典上了,而是在后续怎么结束这场风波上。
这时、被挤出内阁,但依旧担任兵部尚书的朱燮元忽的喊道:“献俘!”
“砰——”
“嘭嘭嘭——”
鼓乐大作,礼炮轰鸣,文武百官纷纷起立,怀着不安的心情开始庆祝胜利,再接着是负责典礼的鸿胪寺带着上百大汉将军大喊一声:“行礼!”
“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战俘全部趴在地上,等候发落,而刑部尚书乔允升开始将河套三大部和大明的恩怨情仇,事情的原委上奏朱由校,请他下旨对战俘论罪。
这种时候、如果是小国,如上次荷兰雷耶斯,恩佐斯之流,基本就是枭首于西市。
不过、对于北虏,朱由校还是需要释放出作为皇帝的善意,因此很平淡的说道:
“南夷北虏皆是朕的臣子,他们不过是遭受到蛊惑才背叛大明。”
“传旨、为他们松开束缚,封素囊为安乐伯,其余各部台吉、贝勒也赋予虚衔。”
“安乐伯与众人入太常寺雅乐部办差,归太常寺节制。”
雅乐部,这是掌管朝贺、郊祭、内宴时乐舞的机构,归六部四寺的太常寺节制。
简单来说,在组织什么宴会的时候,素囊就带着这百余名台吉贝勒上台跳舞就行。
这样的安排,对于曾经拥兵数万的素囊来说,无疑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羞辱。
只是此刻他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了家中妻儿的性命,不管大明安排他做什么,他都得做。
因此、经过简单的册封,素囊被人解开了束缚,最后摇身一晃成为了大明负责宴会的舞蹈领班。
“献礼太庙!”
忽的、这时城门楼上再次响起了大汉将军的声音,而这一次的响起,也就代表朱由校要带着素囊等人前往太庙,让他们当着大明历代先帝的画像面前跳舞了……
到了这里,朱由检已经可以退场了,因此他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
百官们见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礼制流程就是这样,朱由检确实可以退场了。
也因此,整场戏演下来,并没有人觉得朱由检真的如房山流传出来的流言一样,身染疾病。
他们匆匆跟随皇帝前往了太庙,准备享受一把贞观之治时才有的待遇。
至于朱由检,他则是在走出正阳门后,带着人上马前往了百王城,准备入住齐王府。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齐王府也已经营造结束,再继续住在外廷,难免有人说闲话。
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他想前往齐王府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皇宫之中眼线众多,稍有不慎事情就会露馅。
与之相比,全是自己人的齐王府要更容易养病。
也因此、在纵马进入百王府城后,朱由检根本不关心齐王府的一切,而是在进入府苑翻身下马的同时,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殿下!”
时刻准备的孙守法和满桂上前搀扶,而王肯堂也拿出了自己的底气:
“先扶殿下去卧房休息!”
没有多言,骁骑卫接管了齐王府,而朱由检也被人扶进了卧房。
随着满桂、赛罕、孙守法毛手毛脚的把他放躺在床上后,王肯堂也开始为朱由检诊脉。
期间他脸色凝重,看的满桂三人忐忑不安。
“唉……”
王肯堂一叹气,所有人都心里一紧,朱由检同样如此。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呼……”听到王肯堂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样的,朱由检也松了一口气,并对着满桂吩咐道:
“满桂、今日起闭门不见客,告诉诸王,九月初一再举行宗议。”
“另外让化淳、承恩找人假扮我,每日进出皇宫,别让人知道我在养病。”
“殿下放心,末将会安排好一切的。”满桂作揖应下,而赛罕则是担心道:
“殿下还是好好休息,别说话费了精神。”
赛罕的开口,让朱由检看向了他,带着一丝歉意道:
“我病倒于床榻,却是耽搁了你父子的册封,希望你不会见怪。”
“殿下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殿下收留,恐怕我也不过是今日跪在大明门前的一员罢了。”赛罕跪下表示感激,而朱由检让孙守法扶起了他,最后交代道:
“如果承恩和化淳前来,记得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好好忙秋收的事情,密切关注陕西和山东的赈灾事宜。”
“不可因为我一人之事,耽误朝廷和百姓……”
“殿下!”
正当朱由检在说话时,卧房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曹化淳和王承恩闯了进来,随后跑到朱由检的床榻边,就心疼的看向了他。
“呵呵……小病而已,修养几日变好了,倒是你们消瘦了许多,看来是过于操劳了,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况且你们不陪哥哥在太庙献礼,跑来了我这里,哥哥怎么办?”
朱由检自己生病,却还在关心身边人,这让曹化淳和王承恩感动之余,却也尴尬了起来。
“殿下……我们……”
“我让他们来的!”
王承恩还在支支吾吾,却不想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卧房内。
所有人转身看去,只见连常服都没有换的朱由校,此刻正满脸担心的站在卧房门口,眼里只有躺在床上的朱由检。
“这……”看到朱由校,朱由检也是无奈了。
儿孙献俘太庙,祭告祖宗,结果祖宗过来一看,皇帝不见了……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自己这皇兄能干出来了。
估计此刻的叶向高和百官,正在一脸懵逼的寻找皇帝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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