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个呼吸,四支步铳被前排固守士兵在短时间内打光,而确定安全后,便由他们自己开始填装。
燧发滑膛枪的速度毕竟填装的比较快,许多士兵在清膛,填充火药后,用包装火药的油纸包裹住铅弹,然后拿出通条将铅弹往下压。
铅弹在几个呼吸的时间被压下去,随后所有人将枪托放在了地上,枪管靠在自己的肩膀,等待下一轮排枪的军令。
这样整齐划一的流程和步骤、场景,被正在回撤的杜棱洪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沉重,随后带着大军回撤到明军一里半外后开始驻马。
诸多贝勒台吉开始清算死亡人数,而杜棱洪则是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明军。
他在想明军有没有火炮,并且带着大军在这一里半的距离吸引明军火炮。
只是他没有想到,曹勐比他更加沉得住气。
“瞧着架势,刚才的排枪打死的北虏,少说有五六百人了。”
曹勐放下手中的双筒千里眼,而赛罕闻声并没有觉得曹勐的话里在歧视他,因为他和察哈尔不是一个部落的蒙古人。
更何况,眼下的他已经是大明皇帝正儿八经册封的阴山伯,已经是一个大明百姓了。
“虎蹲兔的大纛还在,只是瞧着刚才他们奔驰的模样,不像是有三万多骑兵的模样。”
赛罕毕竟是蒙古人,他了解几万蒙古人同时冲锋是种什么场景。
就刚才的一幕在他看来,顶了天就两万人,不可能有三万多人。
他的疑惑、也引起了曹勐的警觉:“你是说北虏分兵了?”
“有可能是疑兵之计,他们应该分兵了,毕竟北虏对我大明作战,从没有同等人数或者两倍人数下,正面冲阵的例子。”赛罕皱眉说着自己的看法。
“派人加急把北虏人数的问题通报殿下。”
曹勐在听了赛罕的话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转头命一名千户去通传消息。
千户作揖后领十余名塘骑开始撤退,带着消息往后方的朱由检那边送去。
十几个人的移动,放在近两万人的军阵中,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对面的杜棱洪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注意到的,只有察哈尔的死伤……
“五百七十六人?确定?”
得知刚才一轮冲锋的死伤居然有五百多人,马背上的杜棱洪脸色阴晴不定。
这点死伤算上先前的塘骑、哨骑碰撞而死的四百人,合计就是一千人了。
也就是说、双方主力还没有开始认真打,他们这边就已经战死三十七分之一的人了。
先不提塘骑哨骑的碰撞死伤,单单刚才,他们并没有达到面突的距离和仰射破甲的距离,因此没给明军带来一点伤害。
这样的死伤比例,让杜棱洪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想再和明军纠缠。
只是碍于林丹汗领兵去突袭明军中军的举动,他现在只有拖住明军的先锋军才能给林丹汗创造机会。
不过拖住是拖住,交手是交手,杜棱洪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他转头看向其他台吉道:
“再后退一里半,回到刚才的位置。”
显然、杜棱洪选择了保守的打法,他依旧认为明军出塞不可能没有携带火炮,刚才明军之所以没放,是想要放松他们的警惕性。
因此、他选择后退三里,保持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反正他只需要拖住就足够了……
他这样的行为,加大了对面将领曹勐的疑惑,不过一想到朱由检身边还有龙骧卫,以及自己先前拍回去的武骧卫左军一千骑兵,他就稍微放松了警惕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对武骧卫右军千户说道:“带你的人往南去寻殿下。”
“末将领命!”右军千户应下,随后开始调集自己那一千骑兵回援朱由检。
至于曹勐,他在见到察哈尔的骑兵继续北移到三里外以后,不由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轰他娘的!”
他骂出了脏话,显然对没能多收取一些北虏首级而难受,但赛罕却笑道:
“先把眼前的首级给割了也不差,算是回了个火药的成本。”
“也好……”曹勐闻言只能自我安慰,随后命人将前方冲阵失败,还在哀嚎的一些察哈尔骑兵给送去见了长生天。
这样有条不紊收割首级的举动,看的杜棱洪心寒,但他也更确定了自己的做法。
明军那不慌不乱的模样,显然对于他们这一万六千多骑兵并不忌惮,这说明他们肯定有类似火炮、战车的武备,不然不会那么轻松。
“派人去告诉大汗,我们拖不住明军先锋,请全军撤回斡难河。”
杜棱洪最终还是不愿意在这里空耗时间,只因为就单单曹勐这部兵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就决定了他们这次的突袭是一个失败的决策。
杜棱洪不愿意让察哈尔死伤更多人,所以派出了塘骑,试图挽回林丹汗送人头的打法。
只是他的速度,始终比不上林丹汗迂回绕道的速度……
“唏律律……”
距离战场南部二十四里的草原之上,已经和武骧卫左军骑兵会和的龙骧卫队伍壮大了不少,达到了六千六百人的规模。
放眼望去,通往战场的路上,皆是身着布面甲、头戴笠型盔、两手臂铠的上直骑兵,而身着山文甲、头戴凤翅盔的朱由检和孙守法等一众明军将领显得十分显眼。
“殿下、您说那虎兔墩真的有胆子来袭击我们?”
“说不准,毕竟是他……”
马背上、朱由检和孙守法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就好像来踏青一样。
他们聊得、是朱由检个人分析的结果。
因为他很清楚,林丹汗虽然政治几乎为零,但是军事上还是可以称道的。
不过、也仅仅是“称道”罢了。
和朱由检、努尔哈赤、黄台吉他们比,林丹汗放到朱由检身边来,顶多也就是和满桂一个水平。
这倒不是说满桂不行,而是朱由检身边的帅才和将才太多了。
熊廷弼、孙传庭、洪承畴,这三人目前是朱由检之下的独一档。
再往下才是满桂、孙应元、戚金、黄龙、秦邦屏五人,之后是曹文诏他们。
熊廷弼、洪承畴这两人,毕竟是能和努尔哈赤、黄台吉扳手腕的两人,而孙传庭历史上略差,但在朱由检的帮持下,他的经验和洪承畴相当,二人能力也不分上下。
因此、林丹汗放在明军这边就是满桂、孙应元的水平,而放在后金那边,也就是代善、莽古尔泰的水平罢了。
人的可怜不在于他有多么努力而得不到一件东西,而是在于他总是幻想超出自己能力的东西。
林丹汗这个人,在朱由检看来就是这样……
没有那手段就别揽瓷器活,就政治手段和眼光来看,他还不如知道朱由检北伐就立马跑路的伯晕歹。
最少伯晕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而林丹汗则是认为,他能给明军造成威胁……
“甲等军情加急!”
“哔哔——”
在朱由检和孙守法闲聊时,前方的天际边出现了十余名塘骑,领头的千户则是朱由检有些眼熟的一名步军千户。
他们驾驭战马疾驰而来,来不及休息,立马策马到朱由检面前作揖道:
“殿下、北虏骑兵只有两万人左右,眼下已经和曹指挥使、阴山伯交上手。”
“仔细说说……”朱由检表情平澹,而孙守法则是闻言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看向朱由检,没想到朱由检真的说对了,北虏还真的分兵了。
“当时……”
在孙守法见了鬼的模样里,千户将曹勐和杜棱洪交手的经过给一一说了出来,而朱由检听后微微颔首:
“回去告诉曹勐,慢慢行军,北虏自己会退的。”
“末将领命!”千户闻言,拉动缰绳,调转马缰就带人离去了。
只是在他刚刚离去不久,孙守法就忍不住道:
“殿下、这就算分兵了,也应该去袭扰满都督,截断我们的补给吧?怎么可能会来袭击我们?”
“我们虽然人少,但毕竟……”
“等等!”朱由检抬手示意孙守法别开口,随后侧耳聆听。
“哔……哔……”
“轰轰轰……”
不止是朱由检,许多人都听到了木哨声和轰隆隆的马蹄声,听着声音就能判断出对方规模不少。
负责拱卫任务的孙守法下意识拔刀,而朱由检则是调转马头向左侧的矮坡看去。
“哔哔——”
不出意外、十数个呼吸后,奔逃的上百塘骑从矮坡冲出,向着大军冲来,而他们身后是一片飞起的尘埃。
“孙守法、现在你可以接着说了……”
朱由检拔出腰间的长刀,横刀立马在大军之中,上直骑兵迅速改换阵型,甚至不用将领传达军令。
“我……”孙守法见状露出一丝尴尬,刚想说些什么,从矮坡冲下的明军塘骑冲回了阵中,而矮坡之上也逐渐冒出一道道北虏的身影。
一面迎风招展的大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同样吸引所有人注意的,还有朱由检背后那标写着“齐”字的华贵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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