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千岁……」
「殿下千岁……」
四月初一,当急促的脚步声在乾清宫道上响起,朱由检带着一排排官员严峻着脸,走进乾清宫。
他们刚刚走进乾清宫,便听到了皇帝的破口大骂声。
「以臣弑君,贪婪无耻!」
「身为兄长,不仅不体恤自家弟弟,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篡位,欺负自家侄子,派人杀自己侄子。」
「杀锦衣卫的人?我看他巴沙通是不知道什么才叫王者之师,什么叫做吊民伐罪!」
「起草圣旨,命令洪承畴备兵,打下东吁后,召集南掌、甘孛智两国兵马,一起讨伐巴沙通,着其还政于其侄阿滴耶旺」
「下国之臣,谢大明圣人皇帝!」
皇帝的咆孝声,外人的谢礼声,这些声音让进入乾清宫殿内的诸多大臣一脸懵。
「臣,恭请圣安……」
不管发生了什么,众人在进入殿内后作揖行礼,恭请圣安。
「弟弟来得正好,朕要出兵讨伐暹罗,以肃不臣。」
站在龙椅上的朱由校见到朱由检来了,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一般,连忙走下来,抓着朱由检的手走上了高台,并为其解释了起来。
简单来说,去年冬季暹罗的国王颂昙病重,按照暹罗制度,当时身为副王的王弟室利信时是合法继承人。
但是,颂昙王在巴沙通等人的怂恿下,立长子策陀为继承人。
当年天启八年腊月二十二日,年仅十五岁的策陀继位,巴沙通自封为披耶迦罗凤,类似于摄政王,掌握暹罗实权。
巴沙通是颂昙的表兄,同时也是一个野心家,从少年时,他就积极的谋划篡权,夺位等叛逆之举。
上位之后,他仗着侄子年幼,独揽大权的同时,派兵去清除的颂昙的亲弟弟室利信时。
此时的室利信,因为无法继承王位,实际上已经出家为僧,按照暹罗的规矩,是不能对他出手的。
然而巴沙通却勾结暹罗境内「日本町(类似唐人街)」的首领山田长政去执行「引蛇出洞」计划。
山田长政面见室利信时,告诉他日本雇佣军团可以帮助他夺回王位。
室利信时信以为真,还俗离开寺庙,准备夺位,坐实了「谋反」罪名。
巴沙通见状,便名正言顺的派兵将室利信时抓捕,并判处死刑,把他发配到碧差武里,准备把他关在一个土坑之中,活活将他饿死。
然而室利信毕竟做了多年的副王,因此自然有自己的势力。
没等他被饿死,他的部下就带人将他救出,并召集旧部,发动武装叛乱,连克数座城市。
巴沙通这个时候去蛊惑自己的表侄策陀王,说室利信时发动平叛,怂恿策陀王调动山田长政等日本雇佣军团参战。
战争几乎在几天内被平定,室利信时兵败被杀。
室利信时一死,山田长政成为巴沙通篡位的一大障碍,因为山田长政一直效忠于颂昙王和策陀王。
因此,巴沙通一边不断引诱策陀王纵情声色,懈怠朝政,一边试图拉拢、试探和消灭山田长政。
由于明朝的存在,日本和暹罗南部的敌人都被解决,只有西边的东吁能打,因此巴沙通派山田长政前往边境,而策陀王还不知情,依旧声色犬马。
最后在山田长政离开阿瑜陀耶城后不久,巴沙通便开始圈禁策陀王。
策陀王也不是傻子,当即派自己最小的弟弟宋穆缇察潜逃。
只是宋穆缇察潜逃的事情被巴沙通知道,因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召集大明在阿瑜陀耶城内所有官员,书吏前往王宫参加宴会。
在十余名官员和百余名书吏,锦衣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派大军将所有人全歼,并放出阿瑜陀耶城有瘟疫的消息,掩盖了事实。
整个过程下来,说实话朱由检并不在意暹罗国的内斗,毕竟谁内斗,都要乖乖听大明的话。
然而他一听到巴沙通居然敢杀大明的人,立马就皱了皱眉,而他身后的顾秉谦、毕自严等人也破口大骂了起来。
「混账无耻!」
「袭杀天使,此罪当诛!」
「合该出兵,把巴沙通生擒北上,斩首于太庙前!」
诸臣在骂,而朱由检则是瞥了一眼陆文昭,似乎在询问他,暹罗锦衣卫被杀他怎么不知道。
陆文昭见状也摇了摇头,似乎认为巴沙通不可能胆子大到杀锦衣卫。
显然、宋穆缇察的话不能全信。
朱由检瞥了一眼宋穆缇察,而宋穆缇察感受到朱由检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有猫腻……」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但他也不想放过这个可以拿下暹罗的机会。
这倒不是说大明要全面占领暹罗,将暹罗收归治下,而是朱由检想要加深大明对暹罗的管控。
眼下的暹罗,虽然十分听话,但国内经济和大明的关系并不深。
皇店只在其都城阿瑜陀耶城开设,并且只有一家,每年的岁入不超过三万两。
如果大明能趁着这个机会,用皇店垄断整个暹罗,那么即便要给暹罗交税,每年却能有个五六十万两的收入。
全面占领当地不现实,且不提其南北纵深,单单当地的文化属性就和大明不合。
可以授予暹罗国王宣慰使的身份,让其国作为大明的属地,日后再慢慢迁移汉人过去,温水煮青蛙。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朱由校作揖道:
「皇兄,臣弟以为,可以命令洪承畴出兵先荡平东吁,然后在暹罗北面囤积兵马,吸引暹罗注意,最后派海军攻陷阿瑜陀耶城便能还政于阿滴耶旺。」
「臣等附议……」
朱由检开口了,百官们自然是附和起他来,哪怕冯铨、施凤来、姚宗文、韩爌、左光斗、孙承宗等人,都纷纷作揖附和。
「好!」朱由校微微点头,大手一挥道:
「从内帑拨银三百万两银子,催促洪承畴速速将《平东吁》的奏疏交上来。」
「臣等领命……」朱由检作揖应下,随后看了一眼宋穆缇察,最后对朱由校道:
「既然如此,臣弟先回府了。」
「不留下来吃晚膳吗?」朱由校想留朱由检吃饭,而朱由检却轻笑摇头道:
「府内还有百来份奏疏没有处理,明日再来吧。」
「那也行。」朱由校有些遗憾,叹了一口气后转头看向了宋穆缇察:
「宋穆缇察,你放心吧,大明不会坐视属国内乱的,你好好在四夷馆休息。」
「谢谢大明圣人皇帝……」宋穆缇察很会拍马屁,弄出了一个「大明圣人皇帝」的名号来讨朱由校欢心。
朱由检瞥了一眼他,随后带着百官退出了乾清宫。
走出乾清门的时候,他便看向了陆文昭:
「你说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巴沙通不可能杀锦衣卫,除非他是个傻子。」陆文昭不假思索的开口。
谁都看得出来,大明眼下国力如日中天,加上整个南洋都在大明掌控之中,而大明的巨港府又与暹罗接壤,随时可以调上万兵马去进攻阿瑜陀耶城。
这种情况下,巴沙通不可能杀锦衣卫。
「暹罗的锦衣卫有多久没
有回信了?」朱由检皱眉询问,而陆文昭作揖回应:
「上次回信是半个月前,而且字迹是当地百户的字迹,卑职怀疑他们应该是被巴沙通威胁囚禁了起来。」
「巴沙通应该是想等阿滴耶旺等王储都死了,然后再将消息公之于众,最后向国朝请罪。」
陆文昭的话很有道理,因为中南半岛这几个大明属国发生内乱时,所有的篡位者基本都是这么干的。
把王储都杀了,自己就是老国王唯一的血脉,大明自然不可能把这人杀了,让属国王室绝嗣,因此大多时候都是出言呵斥,然后再安抚。
巴沙通前面有那么多前辈的举动可以学习,他自然不可能脑子一热杀了锦衣卫。
杀王储,大明最多呵斥,但杀锦衣卫,那就是逼着大明出兵了。
「派人去暹罗先打探打探消息,告诉洪承畴不要着急打东吁,先把路修过去再打,不急于一时。」
刚才当着宋穆缇察和百官的面,朱由检不好反驳自家哥哥,但他很清楚,要打东吁必须先保证后勤。
要保证后勤,就先要进行修路。
一千二百多里路虽然很长,但是架不住洪承畴手上还有上百万交趾罪犯。
雷管已经被军备院弄出来了,单凭炸山开矿这一点,眼下的大明不比十九世纪末的基建差。
更何况,这一千二百里路不是炸山新修,而是拓宽原本的驿道,铺设水泥罢了。
昆陇驿道宽一丈,炒土垒石修建而成,坚固程度不用多说。
洪承畴只需要用雷管把驿道拓宽,然后在原先潭石驿道上铺设水泥,部分地方用生铁加固就足够。
只要雷管跟得上,修建好这条路,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
「雷管的产量现在是多少?」
朱由检询问陆文昭,而陆文昭也作揖回应道:「燕山火药局那边能月产五万斤,火药六十万斤。」
「另外手榴弹,击发枪,蒸汽机等物都在研究,毕侍郎让殿下您有时间去一趟军备院。」
「嗯……」听到雷管和火药的月产,朱由检微微颔首。
他早就想再去军备院看看,只是最近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子。
召集诸藩,给他们介绍利未亚,然后便是进攻东吁,以及印度就藩战争,还有颜思齐在日本的北伐行动,国内的大旱,移民……
事情本来就多,眼下又出现了暹罗的这档子事情,估计未来几个月他都得处理这些事情。
「传徐霞客去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