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冬……
随队的鼓手将鼓点敲得越发密集,明军士兵也迈着步子朝着日军走去,他们列着横队,踩过一些被炮击而死的尸体和废墟,在海上火炮的轰鸣声中逐渐向前行进。
经过了多次大战之后,目前的明军在火炮与步兵的衔接上做的很不错,士兵们都可以在火炮的轰鸣正常向前行进,因此倒也不担心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只是比起他们,日军的速度很快,领兵出城的德川忠长吃了教训,这次没有贸然在平地选择和明军交手,而是在集镇的废墟之中试图阻击明军。
这四千日军守在街道、屋顶、废墟上,三十人一组的挤在豁口,准备朝着明军放铳。
“预备!”
因为街巷狭窄,明军只能组织起五十个人并排的排枪队伍,刘香拿着木哨在中军的位置吹哨。
当两军距离只有六十步的时候,德川忠长和刘香都同时下达了军令。
“放!”
“啪啪啪——”
这个距离的命中率并不高,每次齐射都只能看运气,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却能抢占一个先手,对于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更高一些。
日军士卒手中的铁炮和明军的步铳相比,威力比较小,点火比较麻烦,但他们躲在废墟之中,有阻击优势。
因此在掩体的保护下,他们从容扣动扳机,而明军之中不断有人从队列中倒下。
砂石飞溅,即便有着废墟的抵挡,木屋的抵挡,但步铳的威力大的吓人,在打穿两扇做生意的厚重门板后,还能击穿日军的甲胃。
明军有条不紊的挺进,日军却倍感压力。
他们虽有四千人,但铁炮手只有一千。
明军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步铳手却有一千二。
一时间、日军的铁炮手被压制,弓箭手只能抛射来压制明军。
“哔哔!”
刘香吹动口哨,明军排枪前进,刀牌手举牌掩护步铳手。
箭失稀稀拉拉的落下,却并不能对明军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日本的铁炮手趁着这个间隙将火药倒进池子里,然后用弹丸和火药塞进枪口里,用通条将药丸填实,取下通条,接下来用火折子点燃引线,整个过程繁琐到令人发指。
“砰!”
一排沉闷的枪声响起,与明军清脆的声音截然不同,铁炮声十分沉闷,但它的威力在进入三十步后也呈现了出来。
一轮排枪,明军倒下一排人,日军倒下三四十人,这样的战损比如果被杨文岳看到,刘香绝对会被立马推到西市斩首,偏偏他还觉得他很快就能赢,很快就能打进江户城。
“大哥,这刘香在犯蠢?这么打下去,我看他要被经略拿去祭旗了!”
郑芝虎拿着双筒千里眼,看着刘香“自杀式”的进攻而破口大骂。
不过这个时候郑芝凤却突然说道:“不对,这小子藏了一手!”
“嗯?”听到这话,郑芝虎继续看去。
果然、那群中弹被拖出来的明军经过同伴的拍打后,都渐渐醒了过来。
“搞什么鬼?刀枪不入?”
郑芝虎眼睛都瞪大了,而郑芝龙却平澹道:
“这家伙给下面人穿了三重棉甲,你看看他们的速度。”
郑芝龙的提醒让郑芝凤和郑芝虎反应了过来,果然他们看过去后,瞧见了一些将布面甲脱下来的士卒。
脱下甲胃后,里面还有一层半身棉甲,不出意外的话,半身棉甲里还有棉甲坎肩。
“这种穿法,不得有八十斤重?”郑芝虎咋舌。
“我说他们怎么跑不动。”郑芝凤也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只是对此,郑芝龙却道:“哼!”
“五十步还能用三重棉甲抗住,二十步的时候我看他用什么抗!”
“放!”
“轰——”
忽的,轰鸣声响起,郑芝龙心里一紧,而郑芝凤则是叫嚷道:
“这厮带了三门虎蹲炮,这老掉牙的玩意崩掉了倭寇一堆人!”
郑芝龙闻言匆忙拿起千里眼看去,果然在战场上,三门六十来斤的虎蹲炮矗立街道上,而德川忠长等人的铁炮手直接被填充开花弹的虎蹲炮打懵了。
数以百计的弹子飞来,瞬间收割了一大批人,而趁着这个时候,明军如勐虎般冲出了一群身着布面甲的人。
“重甲步铳手,轻装短兵。”郑芝龙看了明白,当即喊道:
“都给我靠岸,用火炮炮击江户,步卒登陆港口,别让刘香一个人把功劳占了!”
“是!”
郑芝龙算是明白了,刘香做足了准备才敢登陆,眼下仅仅拿下码头这个先登之功,他就能独占鳌头,除非郑芝龙能打下江户城!
“都给我上!”
郑芝龙一想到自己要落后刘香一位,立马叫嚷指挥着大军压上。
他们的人数更多,足足有四千多人,而见到那么多人登陆,德川忠长只能忍痛下令道:“撤退!”
鸣金声和木哨声响起,传遍了整个战场,日军尽数撤退,而刘香见状也带领明军冲杀,追砍日军。
“杀倭领赏!杀倭领赏!”
没有什么比赏银更能刺激人了,一个倭寇首级十两银子,这可比老老实实当七个月兵好多了。
一时间明军如勐虎下山,追砍了德川忠长等人足足百步才因为忌惮江户城头的火炮而没有继续追击。
“港口夺下!我营先登!”
刘香振臂高呼,下面的士卒纷纷高喊庆贺了起来。
港口的拿下,代表他们超额完成了杨文岳布置的任务,尽管死伤了百来人,但他们的斩首更为辉煌。
等郑芝龙带人登陆的时候,只看到了正在清点首级的刘香。
“八百二十七个首级,夺下港口的先登赏银……”
刘香看向快走而来的郑芝龙几兄弟,抬了抬下巴:“郑参将的斩获如何?”
“呵呵……自然不如刘老哥了。”郑芝龙挂上了笑脸,作揖似乎在表示为刘香高兴,而刘香见状则是轻嗤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大哥,他……”郑芝虎看不下去刘香的趾高气昂,但被郑芝龙拦住了。
“派加急快马前往名古屋,把港口的牌子送去名古屋,交给杨经略、吴经略。”
郑芝龙忍着怒气开口,而郑芝凤也只能作揖:
“是!”
塘骑快马被派出,由于沿海地区都是明军的船只,加上一队十二骑兵足以冲撞数百倭寇,因此塘骑小队肆无忌惮的疾驰,最终在第二日午后将消息送达杨文岳手中。
与消息一起送来的,还有江户码头那块德川秀忠亲手所写的牌匾。
“死伤多少人?”
军帐之中,坐在主位的杨文岳得知刘香强攻港口略微有些皱眉。
“折了四十七个兄弟,伤了一百三十个,不过斩了八百二十七个倭寇的头!”
塘骑队正对着杨文岳作揖回禀,而杨文岳闻言稍微舒展了眉头:
“知道了,退下吧休息吧,明日一早返回江户,让郑芝龙和刘香监视日军动向。”
“是!”队正作揖回礼,随后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杨文岳看了一眼帐内的诸多参将,随后才道:
“趁天色没黑,让人把江户港的牌子,还有长野、山梨、岐阜、福井四个大名的尸体一起推到名古屋城下。”
“这有我手书一份,一同送去。”
杨文岳拿出了自己的手书,而曹鼎蛟见状起身接过,作揖接令后,便下去办事去了。
倒是曹变蛟看着自家堂弟离去,这才作揖道:
“经略,勐火油已经都准备好了,投石机也已经准备好,敢问何时发起总攻?”
勐火油……这是当初郑芝龙托颜思齐和朝廷索要的物资,与其一起索要的火药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十二万斤了,而勐火油却还有十万斤。
十万斤勐火油,一旦全部投入名古屋,那明军将得到一个巨大的“篝火”。
只是杨文岳并没有着急使用它们,而是抚须道:
“暂时不用,等今夜看看,如果今夜德川家光还不肯撤退,那午夜时分,我们便能上演火烧名古屋了。”
说着,杨文岳看了一眼帐外,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
“唉,只可惜此地看不到成祖文皇帝册封的‘寿安镇国之山’,不然这勐火油白天点燃,我等看着篝火,赏着山景倒也不错……”
“不过,很大可能我等也看不到这火焰在名古屋燃烧……”
杨文岳话里有话,而吴阿衡知道其中缘由,因此不免问道:
“斗望,你是真觉得那群足轻和民夫会忍受不住而反叛?”
“我朝都能有叛乱,为何倭寇不能有?”杨文岳抚了抚须。
他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过在座将领倒是都没说什么。
毕竟杨文岳和吴阿衡抵达大坂至今两个月不到,就已经轻松取下四个县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没有颜思齐等人的指挥之后,任由明军自己打,攻打岐阜和福井等地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巨大伤亡。
六万日军带给那两万明军的伤亡不过两千余人罢了,其中有一半还只是伤残存活,战损比达到了一比三十。
如此比起来,杨文岳才更像将才,而颜思齐等人,依旧改不了草莽风气。
“行了,接下来我们就看看倭寇自相残杀吧……”
杨文岳眯了眯眼睛,而他这话说完的时候,身着飞鱼服的卢剑星也掀开了大帐。
显然杨文岳要做的事情和锦衣卫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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