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期是没有天子的,所有事情都是商量着来,而朱由检在教材之中的意思便是如此。
如果有朝一日皇帝残暴,百姓起兵造反,那皇帝可以选择退位,由百姓和内阁、六部选择一位新皇帝上台,或者以“二王三恪”的方式结束皇帝统治。
这个处理方式在于,百姓先起兵,皇帝压不住局面,然后百姓打到京城底下,皇帝才自主选择是否退位。
内阁和六部是没有资格帮皇帝做决定的,只有皇帝和百姓能坐决定,内阁和六部只是第三方。
如果百姓推举的人想做皇帝,那就给大明皇室一个“二王三恪”的待遇。
如果不想,那就自己选一个新皇帝上台。
要是选不出,就由百姓自己组建新的内阁上台。
总的来说,这不是君主立宪制,而是一种新的制度。
之所以设置这种制度,也因为这是皇帝、士大夫、百姓都能“接受”的一种制度。
当然,这种接受不是指大家都同意,而是多方妥协的结果。
有大明经济圈在,不管是上来的人想做皇帝还是内阁首辅,他们都不会愿意舍弃这个可以每年带来巨大收益的“聚宝盆”。
想要这个盆,还想让藩王接受他们,那就只有让皇室做中间人。
除非政治白痴,不然大明皇室即便退位成了“王爵”,也依旧是一个香饽饽。
相对比那价值数千、乃至数亿两银子的经济圈,每年赡养朱氏子孙的那点费用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这个毕竟是朱由检早年所编撰的教材,当时的他身体年龄不过十岁,心理年龄也不过四十多,并且在大明这个政治舞台的活跃时间不到一年。
因此,当时他设置的这个制度是有很多缺陷的,其中最大的缺陷就是诸藩可能会自立为王,海外可能会割据,陷入一种“奉朱家天子以令不臣”,和另一种“奉《皇明祖训》靖难”的局面。
这种局面如果爆发,而届时汉人没有征服全世界,那欧洲的政权就有喘息的机会了。
如果让现在的朱由检重新设计,他肯定能设计出一个更好的制度,不过不管是什么制度,前提都是保证朱氏子孙免遭屠戮。
“殿下,学生做错了什么?”
成德看着朱由检许久不说话,缓缓抬头,带着几丝疑惑询问。
朱由检扫视了一眼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到些什么,但结果令他失望。
不知道是成德的伪装太好,还是他真的没有参与拉拢秦、戚两家的行动,总之朱由检没有看出来什么,只看到了恐惧和疑惑。
“燕山的官员,最近在干吗……”
朱由检直勾勾的看着成德,而成德也抬手作揖,毕恭毕敬的回答:
“李德茂与张懋才等人近来都在忙着恩科的事情,至于都察院的萧道规等人,近来一直在江南一京两省奔波,都察贪官污吏,眼下已经牵扯出贪官百余名了。”
成德话里所说的这几个人,都是燕山最早一批毕业的官员,也是燕山派之中的激进派。
当初金铉被下狱时,便是他们鼓动燕山官员,集体前往乾清宫上疏。
如果不是被当时燕山的名义魁首颜胤绍和成德劝阻,恐怕燕山派当时便群起逼宫了。
朱由检从不觉得激进派不好,所有的党派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关键是看上位怎么用他们。
只是从成德的口中,这些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根本没有拉拢秦戚两家的机会和时间。
可如果不是燕山派,又有谁有实力来拉拢秦戚两家?
洪承畴?
不可能是他,因为他不是傻子。
洪承畴会拉拢西南的所有人,却唯独不会拉拢秦戚两家,甚至是马家。
五军都督府的事情太复杂了,一着不慎便要把自己给赔进去。
对于洪承畴这种灰尘落到身上都需要扫走的人来说,他不可能会掺和进入这种事情。
可除了燕山、洪承畴,便是朱由检也想不出,到底还有谁能拉拢秦戚两家。
秦邦屏和戚金、秦邦翰、秦民屏等人不可能被拉拢,他们的致仕,请求告老还乡也不会有什么阴谋存在。
如果说朱由检真的登帝位,那即便他们明知不敌,也会起兵来以正忠臣之名,这点朱由检、卢剑星都看的很清楚。
所以他们没有把目标放在这两人身上,而是放在了他们的子侄辈。
可即便是子侄辈,牵扯的人也太多了,锦衣卫虽然可以从府外的信鸽来探查消息,却弄不清楚信鸽是谁放的。
秦戚两家都是不小的家族,府内基本上都是用自己的族人,加上他们自己又是统兵的大将,因此治下很严格,外人根本进不去。
进不去府里,就只能靠收买人心来刺探消息,但即便是收买人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放长线钓大鱼,需要时间。
朱由检目前只希望在自己灭了建虏之前,国内不要再出现什么让他头疼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朱由检暂时放下了对这件事情的深究,准备等卢剑星回禀。
因此他靠向了身后的的靠背,看着成德询问道:
“山西、陕西、河南的官学筹备如何?教习需要多少?”
“已经筹备差不多了,需要大概十六万教习。”成德见朱由检岔开话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下意识的回答了起来。
面对他的回答,朱由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而成德也说起了自己这次的来意:
“殿下,学生此次前来,是为了回禀官学的事情。”
“除了殿下您询问的,官学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回禀,那就是关于学子假期的事情。”
“说吧。”朱由检拿起一本奏疏,心不在焉的回应。
“官学的假期是否太长了?”成德小心翼翼询问。
“劳逸结合,并不长。”朱由检果断回答。
“那学生没有问题了。”成德说完,静静等候朱由检示下,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朱由检并为示下,而是摆了摆手示意让他退下。
“学生告退……”
成德说完,只能带着一脸疑惑的表情离去,似乎还在疑惑刚才朱由检为何向他询问“暴君和昏君”的事情。
在他走后不久,刘若愚却出现在了长春宫门口,手上拿着三份奏疏,站在偏殿门口作揖道:
“殿下,万岁命奴婢送来奏疏。”
“进来吧……”朱由检放下了朱笔,刘若愚也走了进来
“您的奏疏,万岁圈红了一半……”
“嗯。”听到刘若愚的话,朱由检并不觉得奇怪,而是很冷静和澹然的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殿下,您……”刘若愚被朱由检这澹然的模样给打乱了节奏,原本他以为这位殿下会询问一嘴,却不想对方连问都懒得问。
“那奴婢就将奏疏放在这里了……”
刘若愚小心翼翼的将奏疏放在了朱由检桌上,朱由检也微微颔首。
“奴婢告退……”
带着一些疑惑,刘若愚退出了长春宫,而朱由检也在他退出去后看了一眼奏疏。
和他想的没错,朱由校批准了除秦邦屏、戚金、秦邦翰三人的所有事情。
秦邦屏还是西军都督,戚金也还是南军都督,秦邦翰更是贵州总兵,三人的职位和两军各总兵的职位都没有变化。
但是朱由检上表为三人封侯的奏疏却被批准了,而三人致仕高老的奏疏却被驳回了。
不仅得了侯爵,三人还被加封为太子少保,左柱国。
三个爵位散阶和殊荣,给他们三人每人每年增了九千两银子的俸禄。
朱由检瞥了一眼,便没有理会,而是将奏疏放好。
似乎他早就想到了自家哥哥会这么处理,而他之所以明知自家哥哥会这么处理,却还让人上报,说白了就是给自家哥哥提个醒。
他发现自己哥哥似乎因为有了自己,从而忘记了曾经两兄弟的艰难。
诚然朱由检在他身边可以保护他,可朱由检也是需要出征的,而他出征的时候,可没有机会跨越数千里来保护他。
仪鸾卫、龙虎卫、飞熊卫……
这三个皇城卫和大汉将军、净军,加起来两万多的兵马,但朱由校对他们的掌控却依托在了王安、刘若愚、王体乾、魏忠贤这四个太监身上。
朱由检本来觉得朱慈燃长大后或许能亲领这三卫两军,但现在看来,朱慈燃在军事上的才能只能是中人之姿。
朱慈焴和朱慈炅太小,看不出什么,因此朱由校这一脉,可以说没有能亲自领兵的人。
即便朱由检再怎么培养朱慈燃,充其量他也就是一个参将的水平了。
仅凭一营兵马就想保护父子兄弟,这未免太低估眼下的环境了。
内部时局的糟糕,便是朱由检都有些头疼,因此他想借这个机会让朱由校重视起来军队。
只有获得了军队的拥护,他的位置才能坐得稳,朱由检也才能离开大明,前往齐国。
“殿下,镜城送来一份奏疏,是奴儿干的郭桑岱命人送来了,卑职没有打开,请殿下您阅览……”
离去的卢剑星带着一份奏疏返回了长春宫,而听到事情有关奴儿干,朱由检起身走向他,接过奏疏的同时,也立即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建虏在调动兵马,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军变化。”
朱由检合上奏疏,脸上依旧平澹。
“那……”卢剑星想说什么,但朱由检却抢先道:
“无碍,局势早已明朗,不管他们怎么调动都没用。”
“这一战打完,国朝能太平最少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