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刘爱塔开始盘算起了自己应该何时出手,而与此同时,曹变蛟也带着百余骑兵策马来到了曹文诏的阵地上。
他们把阵地选在了丘陵上,而曹变蛟赶来时,见到那六百门火炮也有些惊诧,但不等他翻身下马,那六百门火炮便齐齐发射……
“彭彭彭——”
沉闷的炮声响起,飞射的石弹横冲直撞的砸入逃命的金军妇孺阵中,血肉横飞。
二十八万人的慌张,让原本的撤退成为了踩踏事件,如果不是带兵回撤的范文程整肃,恐怕这二十八万妇孺要有数万人死于踩踏。
“给别人做狗倒是做的尽心尽力,建虏这养狗的手段,我们倒是可以学一学。”
端着马札坐在丘陵上的曹文诏拿着一块饼子,旁边点着篝火,篝火架上是一碗正在沸腾的水。
他一边评价范文程做狗认真,一边掰着饼子,将饼子掰成小块丢入碗中。
“叔父!”
炮声过后,曹变蛟翻身下马走了过来,曹文诏看到自家侄子后,连忙露出笑脸:“来了?”
“叔父,这些火炮是……”曹变蛟惊诧的看着那六百门火炮,而曹变蛟则是笑道:
“自然不是从北边带来的,是我南下靠近此地百里时,召集各石堡火炮带下来的。”
“为了把它们及时运来,累死了不少挽马,这一仗若是打得不漂亮,怕是要被御马监的人埋怨了。”
曹文诏说着,不由想到了日后他去御马监要马,被王承恩死亡凝视的画面。
这么一想,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下巴的胡子,而曹变蛟则是看向了金军妇孺。
明军的一轮炮击,导致上千人重伤垂死,这还不包括被践踏而死的一些人。
“叔父在前方的八里堡留下了伏兵吗?”
曹变蛟看着眼下妇孺们的速度,想到了前方的情况,但曹文诏摇了摇头:
“神策卫指挥使柳卞说奉了殿下的令,带着一千人驻扎在了八里堡。”
“瞧他们的架势,估计要正面构筑工事,把建虏困住。”
“一千人就想构筑工事防守八里堡?”曹变蛟皱眉。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曹文诏心里不以为意,口头也一副要帮神策卫收拾残局的语气。
曹变蛟听到后虽然没有继续附和,但表情似乎也代表了他并不看好神策卫指挥使柳卞。
如果他没有记错,柳卞是天启五年,燕山兵家学府的第一批毕业生,比李自成他们还早了一期。
柳卞这个人他见过,年纪二十七八,身高五尺五寸,浓眉大眼,阔脸宽鼻,是妥妥的武人长相。
不过,他虽然长得浓眉大眼,但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且也是燕山官员第一批武将里,官职最高的武将。
总的来说,他也算是朱由检的嫡系之一,虽说和燕山叫交情不浅。
这样的人,不可能带着一千人就死守八里堡,除非他有什么没用出来的杀手锏。
“先看看吧,等那小子守不住,你我再出兵截击建虏。”
“嗯……”
曹文诏开口,曹变蛟回应。
也在他们交谈的同时,中军的黄台吉总算通过塘骑得知了曹文诏带领火炮和上万兵马抵达战场的消息。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心头的压力更大了。
曹文诏一来,就代表金军不仅要面对两万上直骑兵,还要面对上万上直马步兵了。
双方的兵力达到了三比六,看上去金军是明军的两倍人数,但眼下明军占着地利和天时,金军却连最后一个人和都凑不齐。
“大汗,前方石堡越过后还有一座座石堡卡在突围路线上,和硕贝勒选了最宽阔的石堡进行突围,眼下已经带着两蓝旗兵马突围去了。”
“两位范将军带人坐镇妇孺之中,稳住了局势,但明军的火炮依旧在作响,每轮炮击都让我军死伤惨重。”
当塘骑把前方情况汇报完毕,黄台吉的脸色可谓难看。
莽古尔泰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这厮是嫌弃妇孺拖累,因此借着率先突围接应的名头来保全自己。
“这个蠢货……”
黄台吉暗骂一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尽快突围,那集结于此的明军会更多。
更何况,南边的战事不知道进展如何了,如果南边的十几万明军攻破了所有城池,进而北上追击,那他们将遭到同等人数的骑兵追击,马步兵是不可能跑得过骑兵的。
“大汗,现在怎么办?”
一直跟在黄台吉左右的济尔哈朗开口询问,但黄台吉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咬紧牙关,攥紧了马缰:“继续突围!”
随着他开口,中军和后军都不由加快了速度。
这一加快,很快他们就追赶上了前方的妇孺,而与此同时,丘陵之上的明军火炮阵地再度作响。
“彭彭彭——”
石弹破空的呼啸声让黄台吉头皮发麻,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腰。
兴许是过于紧张,原本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在此刻却又流了出来。
在察觉鼻中有不受控制的暖流时,黄台吉便熟练的割袍捂鼻,而他这举动,更加重了金军的不安。
“黄台吉来了!”
当黄台吉的大纛出现,吃着面湖湖的曹文诏连忙站起,倒是监视了黄台吉两天的曹变蛟十分镇定的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烤熟的地瓜。
在他身旁,几位千户也纷纷拿着地瓜,端着木碗,碗里是撒了一些粗茶的茶水。
在这三月的北山,能吃口热乎的东西,喝口热腾腾的茶,便已是最大的享受。
对比被石弹打得抱头鼠窜的金军,明军将领好似在休假一般。
自然,一味的挨打不符合黄台吉的风格,因此在看到前面的妇孺兵丁遭受炮击后,他立马捂着鼻子喊道:
“多尔衮!多铎!你们带两白旗的兵马去袭扰明军火炮!”
“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多尔衮和多铎闻言便调转马头,将军中六千多人的两白旗召集,向着曹文诏等人的火炮阵地杀去。
虽说是居低面高,但好在这段路程的丘陵高度并不是那种一下子高出一截的丘陵,而是十分平整的矮丘。
融化的积雪让土地十分泥泞,两白旗为首的马步兵手持弓箭,便向着两里外高丘的明军冲去。
只是面对他们,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二人稳如泰山,不等他们下令,丘陵北面的游骑便迅速聚拢,两千余骑兵严阵以待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骑铳。
“哔哔——”
骑兵千户吹动木哨,两千骑兵也如勐虎下山一般,居高临下的扑向了那六千两白旗的马步兵。
“驻马,换步弓!”
面对还有一里半的距离,多尔衮从容不迫的下令,而哨声与旌旗开始不断响起,挥舞。
一时间,两白旗所有兵马纷纷驻马,放回骑弓,换上了步弓。
所有人张弓搭箭,那破甲用的重箭箭头在阴沉的北山环境下,让看到的人头皮发麻,不敢想象被这箭失射中的结果是什么。
“放!”
对于金军来说,此刻箭失的作用不是面突杀敌,而是射马!
“哔哔——”
刺耳的木哨声连续响起三下,闻声的明军铁骑纷纷勒马。
事实证明多尔衮的战场经验还是太少,他让人驻马换步弓换得太早了,因此给了明军骑兵极大的勒马距离。
密集的箭雨一轮射来,却尽数没入大地,在北山丘陵上留下了一块“箭田”。
箭雨不仅没有伤到明军骑兵,反而距离明军骑兵还有三十步之遥。
显然,两白旗这一轮的抛射早了几个呼吸。
三十步的距离,只需要晚几个呼吸,明军骑兵就能居高临下的冲过,因此这一幕让所有明军骑兵暗叹侥幸,同时多尔衮也觉得脸上无光。
他看了看明军的火炮阵地,他距离那里还有四百来步的距离,而中间挡着这两千不到的骑兵部队。
他们此刻不动如山,都举着手中的骑铳,似乎金军不动,或者不收起步弓,便不会主动发动进攻。
明军可以等,但金军不行。
马步兵与骑兵对峙的结果就是,火炮阵地上的明军成功清膛,并且顺利放入了发射药。
虽说多尔衮看不清楚,但他眼中,明军那模湖的举动,只能是一件事。
“诸部警惕,缓步行军,听我哨令放箭!”
“哔哔——”
多尔衮下达军令,吹响木哨,在他旁边的多铎指挥着传令哨骑来回奔走,传递消息给各牛录的牛录额真。
金军两声哨声为进,而当消息传达后,各牛录额真纷纷吹响木哨,其麾下马步兵也开始抖动缰绳,驱使战马向前靠近明军骑兵。
在那逐步靠近的距离中,多尔衮吹响了一声木哨。
“哔——”
各牛录额真闻声,纷纷跟随吹响,其麾下的马步兵也纷纷张弓搭箭。
“全军后退十步!”
明军骑兵千户见金军缓步进军,不用多想都知道他们的意图是推进箭失打击范围。
两者一进一退,渐渐的后退了百来步,以至于金军距离火炮阵地只剩下了三百来步。
多尔衮含着木哨,心情激动,而与他一样激动的,还有带兵先行突围的莽古尔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