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颐垣大惊,“舅舅,你没有骗我吧?”
叶廷兰微微一笑,他扭头看了看另外一个大和尚,这位一直没有说话,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两个巨大的耳朵,又白又大,还真有点佛爷的意思。
“大外甥,这位阎尔梅先生,曾经率领七千兵马,前往扬州,面见史阁部,像他建言献策。”
朱颐垣更加惊讶,“您见过史阁部?”
阎尔梅点了点头,“去年的时候,我散尽家财,招募七千乡亲,前往扬州助战。我曾经向史阁部建议,主动攻取徐州,只要占领徐州,就能和榆园义军联络,然后一同谋取山东,足以抵御清廷,光复中原。奈何史阁部不听,我也是无力回天。”
朱颐垣稍微思忖,如果真的按照阎尔梅的设想,至少弘光朝廷还能多一道防线,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朱颐垣微微摇头,“史阁部纵然是良臣,多方掣肘,也是有心无力。”
听朱颐垣这么说,阎尔梅打起了精神,“我追随史阁部时间虽然不久,但南方诸公沉溺内斗,不分轻重,不识大局,皆是亡国之臣。我羞于和他们为伍,决定返回沛县老家,招募豪杰,和清廷周旋,所幸有润山兄指点,让我来山东看看。”
润山?
叶廷兰忙解释,“这位润山先生,名叫叶廷秀,算是我的堂兄。见到了阎先生,我就准备为了抗清大业出力。我们本想联络各地义军,摸清楚状况。前几日听闻有人杀了张至发的子侄满门,因此过来查看,走到半路,想起大姐,所以我过来瞧瞧,真是没有想到,能打进张家,就有大外甥的功劳。”
朱颐垣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没想到自己的亲舅舅,也投身抗清了,他带来的这位阎先生,更是见过史可法。
朱颐垣顿时有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他眉头微皱,“方才说到榆园义军,他们又是怎么和清军周旋?难道只是靠着榆林遮蔽吗?”朱颐垣第一时间,打听经验。
阎尔梅感叹道:“榆园义军弟兄,确实了得。他们在榆园地下挖掘地道,长达几百里。鞑子兵来,藏身其中,而后出其不意,攻击鞑子弱点。榆园有百里榆树林,鞑子的骑兵施展不开,又有地道神出鬼没,专门打鞑子的弱点。倘若史阁部能够北上徐州,和榆园义军连成一气,又何至于扬州遭难,数十万军民百姓,惨遭杀害!”
朱颐垣听到这里,已经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地道战!
就在山东曹县,有百里榆树林,在榆林下面,还有绵延百里的地道。
又有近百万军民活跃其中,利用地利,抗衡清军!
倘若是真的,真是可以羞死应天诸公了。
阎尔梅自然没有撒谎,这一支榆园义军一直坚持到了顺治八年,比弘光和隆武加起来还长得多。
而且清军一度奈何不了榆园义军,还多亏了那位大才子侯方域,他给清廷总督出主意,掘开河堤,放水淹了榆园义军的地道,这才彻底剿灭这一支顽强的抗清力量。
朱颐垣在仔细询问,确定实情之后,整个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说谁清军入关,中原百姓就投降了?
光是齐鲁大地,有名的义军,就有几十支之多。有宗室子弟,有大明的旧将,有李自成的部下,有生员,有普通百姓,甚至是山贼草寇。
在这个生死危亡的关头,挺身而出,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们不光有勇气,还有智慧。
你敢相信,在明清之际,他们居然开发出了地道战的打法。
这个消息对朱颐垣来说,绝对是颠覆性的。
他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坚定了念头。
他想过,要不要先发展点人马,然后向南逃跑,投靠南明。
奈何南明的这帮虫豸,无药可救,一句话,完颜构跟他们比起来,都算是英明神武了。
自己去了,多半死路一条,运气好点,也就是逃到海外,苟延残喘。
朱颐垣真实想法,是留在山东敌后,聚拢民心,跟清廷周旋。毕竟他上辈子在军营服役好几年,前辈的游击战术耳熟能详。
但是朱颐垣还有个最大的疑虑,那就是明末的老百姓,当真能组织起来吗?
他忧心忡忡,始终不敢和乡亲们挑明。
可是当听到榆园义军的消息,朱颐垣再也没有犹豫。
因为他意识到了,或许榆园义军最后败给了清军,但是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三百年后,中原百姓,再度拾起榆园义军的法子,并且发扬光大,去对付更加凶恶的敌人,
那一次,他们真的赢了!
这就是祖先留给后人的财富,此刻的抗争,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舅舅,还有阎先生,能不能烦劳你们,给青石集的乡亲们说说,就说说榆园义军的办法,我们太需要这些宝贵的经验了。”朱颐垣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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