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门楼上向城内大内的方向望去,倒是能望见高大的大庆殿的檐顶和宫墙,却看不到宫内到底是如何的风起云涌。
而街市上,过午的时候日头正大,行人不多,进出城的百姓有一些,见城门关闭,他们也只当是寻常的缉捕盗匪临时关闭了城门。
临近西门的酒楼茶肆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如往常一样悠闲的享受着懒散的过午时光,谁也没意识到天色要变了。
万胜门上的杨怀仁,见手下的军士们全副披挂着,站在这样的日头里确实是太煎熬了,片刻的工夫,便已经满头的大汗。
城门外也没什么大动静,他便把二百来人分成了三班,只留下一班人站在城墙上关注着城门内外的动静,剩下两班人则躲在阴凉里休息。
就这样半个时辰换一班人值守,大家不至于都耗尽了体力。
几位兄弟都跟在他身边,似乎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所以都没有开口,至于万一有事情发生了,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也不用去细想,杨怀仁在出发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留守在城内金菊堂的内卫里,不知怎么知道的杨怀仁就在万胜门门楼上,来了一个人送信。
不过消息里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他们也只是察觉到今天城内有奇怪的地方,却查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其他堂口的内卫,他们也不可能完全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有一些认识样子的,发现了他们最近的不正常,但是具体上,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搞不懂他们的目的。
宫门已经关闭了,听说上朝的文武百官,头午的时候也都是如常的上朝散朝,与平时也并无二致。
城内的三司兵马,也未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杨怀仁从这些消息里,实在也分析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的确是有些奇怪。
原来守门的袛侯和军士,见了圣旨就让出了城门,从他们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城内的内卫继续去打探消息,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回来禀报。
半个时辰之后,第二班人刚刚换了岗,城门外就听见跑马的声音,马蹄声杂乱,杨怀仁和众人立即走出门楼来,远远向外边望去,一片烟尘里,奔出一队禁军来。
这一队禁军看样子不过一千来人,为首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见城门紧闭,跃马跳出来,手里拿着一卷黄绢,语气不善的向着门楼上喊叫起来。
“我是龙武卫将军卢庭信,奉旨进城,袛侯何故紧闭城门?速速打开城门放行!”
城门之上,众人都看向了杨怀仁。杨怀仁心中纳闷,摇了摇头。
事情很明显,他和杨世虎也是接的圣旨,旨意里让他们把守京城十二外城的城门,就是防止城外的禁军擅自进城。
而城门下这一位卢庭信,自称是龙武卫的将军,是奉旨进城的,这就自相矛盾,有点说不通了。
问题来了,他奉旨进城,那带了这一千禁军,进城是要干吗?是救驾勤王,还是要谋反?
杨怀仁手上的圣旨和这位卢庭信手上的圣旨,肯定有一道是假的,那么在杨怀仁确定了他手上的圣旨是赵煦亲笔所书之后,那么卢庭信手里拿的,就肯定是什么人矫诏的圣旨了。
这位卢庭信,杨怀仁也不熟悉,名字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可是从来没见过。看他样子三十五六岁,能干到禁军龙武卫将军,要么是他本事很大,要么是他关系很硬。
任命或者调动一个禁军的高级将领,赵煦有权力这么做,可高太后也有能力让枢密院帮她做到。
眼下的情况是赵煦不可能糊涂到既下旨让杨怀仁和杨世虎领了一批生面孔来驻守京城十二门,又同时下旨让其他的禁军在这种时候进城勤王。
起码杨怀仁心里,觉得他以前还是小瞧了今年才十六岁的赵煦的,越来越多的事情证明,出生在皇帝家里的孩子,看上去都傻的可爱,同时又精明的可怕。
在没有大权在握的时候,他们总是要装一装,演一演的,隐忍了很久之后,突然爆发出来,其实都非常的可怕。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杨怀仁还不得而知,想猜一猜,也猜不透,不如就懒得去猜。
不如只顾着眼前的事情,卢庭信大将军领着一千禁军拿着一道假的圣旨要进城,那么他八成是高太后的人。
换了一个不知道未来的事件结果的人,或许还要考虑一下,平衡一下,在这种时候到底要选哪一边站队。
可这环节对于杨怀仁来说,都省下了。
在万众瞩目里,在紧张的气氛中,杨怀仁站在女墙凹口背后大声向下边喊道,“吾乃通远郡公杨怀仁,刚接到圣上旨意,圣上命我知会卢将军一声,你不用进城了,带着你的人马立即回琼林苑大营去吧。”
城门外的卢庭信听罢这么一个搞笑的理由,差点笑了出来。这圣旨还有转告这么一说?
这下两边怎么回事,大家都心中有数了。
这时卢庭信身边的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奔出来在卢庭信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不过卢庭信摇了摇头,“万胜门都关闭了,其他的城门肯定也是一样的,没必要去看。”
他转马后撤了十几步,忽然策马在城门外来回跑了一个来回,接着又对城门上喊道,“通远郡公盛名,末将早就听闻过。
只不过……呵呵,怕是郡公爷还年轻,不明白现在的局势,选择了错的一边,怕是将来要身败名裂!”
杨怀仁听罢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卢庭信倒是说话直接,没跟他玩什么虚的,直接就把事情挑明了。
他的话里,也证明了杨怀仁的猜测,他就是高太后的人,所带的千余禁军将士,也都是他的亲信。
刚才他来回在门外跑了那么一趟,便是通过他的经验,大致猜到了杨怀仁目前带领的把守城门的力量,其实也就一二百人的样子。
所以他说的很直白,变相的承认了他刚才手里举着的那条黄绢,就是假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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