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只鸟飞到江陵手上,咬住那枚鳞片,陡化成一道彩光,飞向天空,转瞬便是不见。
黑鱼沉在浪中,两只硕大的巨眼,直勾勾地望着江陵。
“怎的,你还想作恶不成?”江陵问它。
黑鱼恼怒,甩动尾巴,就扇起一股巨浪袭来。
江陵只再度言出法随,轻轻挥袖,喝了声“回去”,就见那奔腾浪潮扑到一半,忽如镜头回放一样,呼啸着又卷回了海中。
重重浪劲,更是冲刷在黑鱼身上。
撞得它节节倒退。
‘这弥勒咒,还真是神奇。’
江陵惊于言出法随之功效,那黑鱼却突觉骇然,在水中扭转了去,几个游动,就远走了。
荷香在后边捂着嘴巴,惊得已说不出话来。
在江陵目送异象消失后,才与她笑着说道:“怎了?这般惊讶作甚?”
荷香咋舌道:“先生……莫是神仙吗?”
江陵微微一笑,道:“世间哪有那么多神仙?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凡人罢了。”
“可……可是……”
“你若跟着我,往后更为荒诞的事,或也会层出不穷,你怕吗?”
荷香咬唇想了想,轻轻摇头。
江陵则拿出了那可鲤鱼珠子,说道:“信已替你送去,之后又该当如何?”
珠子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七日后,海市门开,届时,有人会来接我。尊驾到时再送我来这海边,我便可离去。”
“好。”
转身欲归,忽见七步外一礁石上,不知甚么时候多了个白发老叟。
他手持鱼竿,望海而钓。
他的存在,谁也没发现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陵朝他看了一眼,所见只是混沌一片。
那形象虽是个白发老叟,可其真身,不过就一团雾气罢了。
此时,老叟开口来:“尊驾手中珠子,可否留下?”
江陵方知原是为了这珠子来。
道:“这小女娃修行不易,你又何苦害她?”
老叟道:“生灵于世,本是弱肉强食,尊驾作为人类,不该擅加插手,当顺其自然才是。”
“顺其自然?”江陵笑道:“修行之道,本是逆天而行,无论是你还是我,所行皆逆。既行逆天事,又何谈顺自然?”
老叟也笑了声,道:“说得有理。”
他一回身,就以鱼线在前方的沙地上画了一个圈子。
圈一画成,忽然迷雾顿生。
老叟声音继来:“尊驾既要护她,那就且请走出这三分地来,若能出去,吾自当不留。若是不能,珠且留下。”
言罢,迷雾从中,仿佛长出森林来。
入眼之处,皆青翠盎然。
青翠之下,白骨成山。
跨一步,就见溪流汇河,飞悬入瀑。
丛林恶兽,环伺周遭。
阴暗压抑,纷至沓来。
荷香骇得面无人色,只跟在江陵身后,目不敢斜视。
只听江陵忽道:“以幻象困我,汝可当真?”
老叟声音再起:“尊驾且试之。”
江陵轻笑,安抚荷香,让她闭眼,然后牵住她手,就往前去。
林中,忽然猛虎扑来,利爪奇凶,咆哮震耳。
荷香忍不住睁开眼来,见这骇人一幕,惊叫不断。
拉着江陵,就想喊他避开,可心中太急,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陵却是不闪不避,任凭那猛虎扑中。
然而,
那猛虎却是幻影,一扑到他身上,就化成了一股风,当场散去。
之后,树上又落下一条毒蛇来。
这次,江陵挥荡衣袖,就将它卷至一旁。
再往前去,脚下忽然变空,成了一无底悬崖。
荷香双腿发颤,居高而恐。
可江陵还是拉着她,往悬崖跳去。
荷香腿都吓软了,几乎是抱着江陵的腰落了下去。
本以为真要掉到悬崖地下,可下去只半米,就落在浮云之上。
江陵继续前行,八步之后,踏出圈子,一切幻象瞬间消失。
此时再回头来看,方才的悬崖,不过就是沙地上的一道凹坑而已。
荷香也渐渐回过神来,心儿扑通扑通,仍狂跳不止。
再看那礁石上,老叟身影已无。
他倒是说话算话。
江陵的从容之下,却暗呼侥幸。
这圈子看似只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可其中幻象频出,皆以人心而化。
入阵者,每跨一步,皆是在挑战自心。
佛说外魔易度,内魔难消。
人要战胜自我,这般难度,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