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各族人都来祝寿,他一整日忙下来,晚上沾枕头就能睡着。今日难得清闲一天,原本想晚起一些时候,不料门口的守卫通传说德沁回来了,按理说她是他的女儿,他不去见也无可厚非,但偏偏他这个女儿还担着天后的名号,他不得不爬起来去接驾。
远远看见自己的女儿又瘦了不少,他有些心疼,问她:“天君可是待你不好?你怎么比上次回来还要瘦了?”
德沁平日在天界时不苟言笑,甚至还有些刻薄跋扈,但是在自己父君面前还是乖顺的,她抱着长青的手臂撒娇:“德沁这不是盼着早点回来看看您与母妃吗?太高兴了所以睡不好。”
长青就这一个女儿,所以哪怕她风评并不好,他也还是疼爱的。见她眼底青黑一片,知道她确实是没睡好,所以也不耽误她,直接命人把她送回房中休息。
关上门,德沁卸下脸上的笑,冷着脸吩咐仙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来打扰我。”
戌时三刻,仙族侍卫交班,两人站了一会儿,无聊之下开始闲谈。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几日天气变得更不好了?”
仙族一年四季花开常在,气温宜人,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气候变得寒冷干燥不说,连花都谢了。原以为这些只是暂时的,却不成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环境变得更差了,以往仙族从不黑天,最近竟也开始昼夜交替,这让大家非常不适应,只是连长青上仙似乎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现状。
“会不会是那位出了什么问题?”
“那位”指的自然是怀德。他受伤一事,只有天界的那些有名号的大能们知道,像他们这样籍籍无名的小卒,万事都靠小道消息。
另一人压低声音,“你靠过来一点。”
他说:“我听说帝君是为了一个女仙受伤的。”
另一个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我倒是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好像不是为了女仙,他是为了咱们的妙仪殿下受伤的,据说他们二位在洪荒时期就不清不楚的,眼下咱们殿下还在他老人家的岛上锁着呢。”
“这他妈是什么绝美的爱情?囚爱?囚宠?没看出来帝君还有这癖好啊?之前不是说他跟一株小草还有了瓜葛吗?为了把美人追到手还大费周章的。”
说到最后,两人面面相觑,行吧,上层人士的感情世界也非常乱就是了,反正勾勾手指总有数不清的女君们前赴后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觉得气温好像更低了,二位不禁打了个哆嗦。一阵凉风忽然从二人脖颈后吹过,像是人的呼吸洒在后颈,两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约而同猛地转头。
身后除了远处灯火辉煌的仙宫,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阵风从他们身前吹过,他们感受到了一丝阴森的凉意,这次两人都没急着回头,他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脖子上像是被缠上一根无形的细线,微微发凉,下一瞬,那线被拉直,两人于刹那间便没了声息。
一团黑色烟雾中,坐着一位双目紧闭的女子,她赤瞳银发,指甲微微发黑,原本白皙的身体上布满蚯蚓一般的血色纹路,纹路涌动,像是随时可以从她娇嫩的皮肤下冲破一般。
她身前歪歪斜斜坐着两个没有了生机的侍卫。
女子一直在念着什么,随着语速的加快,两个光点从两个男子的头顶缓缓被提出,最终没入女子的眉心。再然后,两个男子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吸取了精华似的,快速萎缩,最终成了两副枯树皮,瘫在地上。
须臾,女子缓缓闭眼,消化吐纳着刚吸收的仙气。身上的纹路消失,眼瞳与头发也恢复成原本的颜色,方才弥漫在屋中的黑气也被她吐纳,一切归于平静。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她猛然睁眼,目光还有些凌厉。
“谁?”
仙婢的声音通过门缝隐隐传了进来:“天后,上仙让奴婢请您前去用晚饭。”
德沁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好,我知道了。”
她抬手,地上那两副枯树皮瞬间汽化。
晚上一起吃饭的只有长青一家。德沁的母妃许久不见女儿,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但是长青却没有留给母女二人太多的说话机会。
他问德沁:“帝君的伤势如何了?还是没有好转吗?”
德沁咬唇,“女儿最近也没有见到帝君,他一直在闭关,大抵是还没好利索。”
长青见她也是一副不太知情的样子,便歇了继续询问的心思,只等乔廷年来了,他再做打探。
吃过饭,德沁借口依然没休息好回了房间,一切交待妥帖后,她又去了大宁城。她到时,正是人间深夜,引川已经退烧了,但睡得依然不安稳,李嘉和在一边衣不解带的照料,或许是累了,她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德沁冷眼看着她,几息之后走过去,伸手在她头顶探了一下,原本是想看看她的灵根现在是否更纯了些,却不料她的气刚从百汇进入便被另一股极冲的灵力给推了出来。
她没想到李嘉和的灵根被这么强的灵力护着,整个人不防,被冲的身子险些散了架,她捂着骤然抽搐的胸口倒退两步,少顷,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虽然是天后,但多年来勤勉修炼不曾怠惰,能伤到她的人确实不多,不用多想,她也知道那股强悍的灵力是属于谁。
她恨恨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现在怀德受着伤,元神都不稳,虽然他贵为造物主,但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击败他的突破口。
回到了仙族,她躺在床上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正难受时,听仙婢通传:“天君到——”
她眉头一皱,现在还不到长青的寿辰,他怎么提前来了?
片刻之后,乔廷年进了屋,刚走了没两步,他脚步一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属于怀德的味道。他只停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向德沁走去。
见他来了,德沁忙起身行礼。
他虚扶了她一把:“来时便听长青上仙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生病了?”
德沁“没有,只是最近感到有些乏,想补个眠。”
顿了顿,又问:“您怎么今日来了?”
对于自己的出尔反尔,乔廷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尖:“天宫没什么事。”
德沁虽然不喜欢他,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她给他倒了杯茶,想到刚才探李嘉和的灵根被伤,她状似无意问:“您近日可否去看过帝君?”
乔廷年抿了口茶:“没有,怎么了?”
德沁垂眼,“没什么,只是方才回来的路上瞧见路两旁的风景实在颓靡,心中觉得有些压抑罢了。”
他应了一声,含糊道:“应该是没有好吧。”
不动声色抬眼,正瞥见她失望中带些不耐烦的表情,他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说:“按理说他不应该到今日依然毫无起色。”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德沁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身板:“依您看,是什么缘由导致如此的呢?”
乔廷年:“十有八九是他石室中流离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