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稷下宫也并非这一个机会。”陆安然洗了手,端起热茶抿一口。
“呃?小姐刚才说什么?”
陆安然看着晃荡个不停的茶水,心中清明,虽然大宁朝固定的几个家族每过十年会得到一个入学名额,但不代表其他人比如寒门学子就没机会。
稷下宫在入学那日会开启一场考核,凡报名皆可参加,不过困难重重,千人中也就取一二,能选上的当称得上天之骄子。
陆安然了解父亲,他谦逊温和,可一旦决定的事,便无转圜的余地,所以她没有多问,却暗中下了决定,势必要入王都参加考核的。
“要不是我听小姐和三少爷说想去王都,奴婢还不知……”说着,看到陆安然脸色微变,心口一惊,跪下道:“奴婢不是故意偷听。”
陆家家风严谨,主次分明,平日里陆安然纵着春苗骂骂府中仆从,不代表她可以逾矩。
“哟,这怎么还跪上了呢?”轻佻的少年音,笑容却不带轻浮,眼神清澈中透着不羁。
陆安然合上茶盖:“雪雪来啦。”
少年脸又黑了。
“唔,没受伤啊。”陆安然用眼神上下扫了陆学卿一圈,看的后者心底发毛,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咳……”假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王都这么远,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夭折了,喏,给你个狠的,要是遇到什么贼寇马匪的,先把自己解决了,也省得叫他们吃了便宜去。”
东西一接,陆安然笑了:“多谢啊。”
镶嵌着红绿宝石的匕首,小巧精致,一看就适合姑娘家防身用,用力抽出,寒光凛凛,锋利无比。
陆安然猛然就想起那日生死之间,手指紧扣住,抬头掩去眼底的余惊,脸上的笑容发自真心的明媚。
陆学卿被那笑晃了一下,倒有几分窘迫:“我,我我走了,你爱死不死,随便!”
陆安然摇头失笑,明明是关心,非要别别扭扭。
收回眼神,看着旁边跪在地上的丫鬟,摩挲着匕首上一颗红宝石,道:“春苗,我这里规矩不多,可一样你要记着,心正则身正,心清则目明。”
王都形势更比陆氏复杂,陆安然有必要提前敲打其一番。
春苗也知今时不同往日,出门不能给自家小姐丢份,一一记在心中,等陆安然见她领悟过来,才继续收拾东西。
陆安然整理了一下手中书页,听得春苗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奴婢见过老爷,小姐在房内。”
一袭湖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腰间束着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大步而来,走动间像是翻起一阵阵浪潮。
父女紧挨着落座,陆安然斟茶双手递过去,却正巧碰上了陆逊递文书,两人同时一怔。
陆逊空着的手接了茶,看向陆安然眼神复杂道:“携带此物可直接入稷下宫。”
“多谢父亲。”陆安然低头,文书上封面‘稷下宫’三个字龙章凤舞,笔锋遒劲,端看着,就有种叫人血脉喷张的激动。
陆逊陷入沉默,陆安然从旁看着他的侧脸,虽已步入中年,除了多添一丝成熟,却没有损耗多少风采,气质温文儒雅,言行举止间,气度依旧不减。
就这么一个依旧充满了魅力的男子,十几年来却独守女儿,别说续弦,连纳妾都未曾考虑。
想至此,陆安然心中叹了口气。
为着她母亲,她应该因此自豪,可为着父亲,她觉得是种亏欠。
“父亲,如果祖母那边有合适的,你不妨……见一下。”女儿对父亲谈续弦这样的话,总是充满尴尬。
陆逊抬眸,眼中好似忧伤又好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想好了,王都非去不可?”
陆安然也不作隐瞒,“蒙都郡很大,可在大宁朝版图中,不过占据一方角落,父亲曾说过,不以足量,不晓天下多大,我也想出去看看。”
陆逊知道这不是理由,起码不是最主要那个,可是面对陆安然脸上露出的固执,不知触动到了心中哪一处,忽然不知要说什么。
最终,心中沉声叹气道:“晚上,陪为父喝一杯。”
陆安然点头:“好!”
这一晚,父女两敞开心扉,彻夜长谈,醉酒挑灯花。
几日后,陆安然乘坐一辆马车,带着一行十几个人,离开了生活十六年的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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