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机场候机大厅。
原本还能遵守规则的人群慢慢开始不受控制,焦虑的情绪在侵蚀着机场内的每一个人。
有人试图强行冲过安检通道,高呼着“我们要上飞机”,保安们结成了人墙阻拦。
各种各样的旅行箱被扔在地上,无数双脚踩踏而过。
后排的人努力地把孩子举高,试图从人们的头顶上递过去,递给前面的亲属。
抱着猫的小女孩在人群中放声大哭,她似乎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给她提供帮助,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猫咪。
有人将孩子的头抱入怀中,轻声安抚着说“不要怕,我们都会没事的”,可他张望四周的眼神中却满是仓惶。
哭声喊声尖叫声混成一片,每张脸上都写着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
很快,候机大厅内就呈现出众生百态,像是一座混杂着愤怒、悲伤和恐惧的海洋。
而在这座纷扰的海洋中,蒙着面纱的女人缓步慢行。
她穿梭在纷杂的人群中,却没人可以触碰到她,她就像独立世界之外的存在,站在第三人的视角旁观着整个世界。
她走到了抱着猫的女孩面前。
女孩挤得东倒西歪,家人不在她身边,没有人能扶住她,她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被无数人践踏而过。
她放声大哭,却还是紧紧地抱着都都,好像那个温暖柔软的小东西就是她的生命。
面纱女子静默地站在女孩面前,低头望着和猫一样小小的女孩。
“人类总是习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紧紧抓住些什么,熟人也好宠物也罢,有什么就抓什么,好像这些东西能给他们提供力量和勇气。”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在女子身后,“归根结底,不过是怕死罢了,死亡于人类而言是多么恐怖的事,代表着再也听不到家人的声音,再也握不住爱人的手,再也见不到明天清晨的朝阳与落日,而后在时光的夹缝中慢慢被所有人遗忘。”
面纱女子没有回头,她又抬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
成对的保安组成了人墙挡住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的乘客,他们举起防爆盾,却无法对这些无辜的乘客动手,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想离开这里活下去。
在双方冲撞间,有个穿着乘务人员制服的女孩焦急地对着大家喊着。
她想让大家冷静下来,可失去了理智的人们被愤怒裹挟着,他们指向贵宾通道前的寥寥几人,怒斥着机场的不公正对待。
站在贵宾通道前的几人则是神色苍白,他们错开了看向人群的视线,低声催促着什么时候才能上飞机。
蒙着面纱的女人没有去管失控的人群,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个女孩身上。
她漂亮的头发那么凌乱,眼神那么忧伤,她明明跟这些人一样害怕,也想扭头逃走,可她还是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那个女孩和这些保安应该都知道这座城市快没救了,但他们为什么还要挡在同类面前,阻止他们逃离这座城市?”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西装革履的路鸣泽,不解问道。
路鸣泽眯眼看向那个女孩,道:“这个问题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人类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每当我对他们的行为逻辑有所定义后,总有人打破我的所知。”面纱女子轻声道,“一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眼中理当只有自己才对,可他们又会为了极少数的人选择牺牲自己,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爱。”
“你说,什么才是‘爱’?”她凝视着路鸣泽,似乎在等一个答桉。
路鸣泽挠了挠头,诧异道:“你这些年所在观测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这么个东西’?”女人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如此傲慢,你哥哥虽然也傲慢,但他不会看不起世间一切,而你却自认高于世间一切一等。难道你真的觉得,你要比我更懂‘爱’吗?”
“他当然不会看不起世间一切,因为他压根就不带看的。”路鸣泽耸肩道,“女人,别说我没提醒你,请注意你和本情圣说话的态度。”
“情圣?”女子缓缓摇头道,“用人类的话术来说,渣男而已,渣男怎么会懂爱呢?渣男只是擅长求偶的手段,他们精通营造虚假的人设以此让女孩喜欢上自己,但他们本身根本不懂爱,因为他们从未真正爱过一个人。被爱的人,怎么去了解爱一个人的感受,有恃无恐罢了。”
路鸣泽叹了口气:“最后半句说的真好,真让人感同身受。”
女人澹澹道:“如果你要提你和你的哥哥,那我承认这也是一种爱,但这不是我在追寻的事物。”
“走吧,这里我看完了,和我想的并无出入。”她轻声说道,转身向着候车大厅外面走去。
他们走到了机场外面,迎着海天风雨。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终点站了吧?”路鸣泽与她并肩而立。
“嗯,这趟短暂的旅程,就到这里了。”女人平静道,“你可以回去准备迎接你哥哥的苏醒了,我能感应到他即将醒来,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惋惜,这次归来的会是路明非的一面。”
“哦哦,我倒是不在乎这个啦。”路鸣泽挠头道,“这趟旅行我先是陪你到东京湾吃狗粮,又从东京湾跑到多摩川看皇打怪兽,然后再从多摩川跑到文京区看父子重逢的老旧戏码,最后又陪你在东京都内随意乱逛,直到逛到了这里,你究竟在看什么,又想看什么?”
“换句话说……你为什么要让那几个人恢复记忆?你想通过他们,寻得什么答桉?”
路鸣泽撑着伞站在雨中,澹澹道:“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蒙着面纱的女人慢慢走向了远方。
听到路鸣泽的问题后,她停下了脚步,驻足于海风中,浩荡的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仅仅是侧影都美的惊心动魄。
她回过头,竟是慢慢摘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令路鸣泽也不禁童孔骤然放大的熟悉面容。
女人轻启唇瓣:
“这个问题,你或许可以从你哥哥口中得到答桉。”
……
……
东京都气象局楼顶。
副校长正通过无线耳机监控着天谴的释放。
难得装备部严肃了一次,各部门衔接精准得像是钟表。
这帮神经病也不是不能正经,只不过对天才来说,值得他们正经的事情不多。
显然天谴是例外,不算核弹这类可能导致世界毁灭的武器,天谴是迄今为止人类制造出的最强力的屠龙武器,精准的定位打击能把目前所知的各种级别的龙类化为灰尽。
前提是打得中。
这件武器的发射对装备部来说也是个值得见证的时刻。
但事实上天谴的释放既不需要副校长的监控也不需要装备部的协力,真正的控制者是eva,这个安安静静的虚拟女孩才是掌握最终权限的人。
凭借她的计算能力,随时都能修正装备部的错误,确保天谴被正确地释放。
她站在副校长身边,和副校长一起望向东边的天空,如果没有乌云且天气晴好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看到那颗晨星般的天巡者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带着致命的“剑槽”。
“天巡者还有14分钟就会到达东京上空,我们会有12秒钟的间隙可以释放天谴,否则卫星就会和东京擦肩而过。”eva说。
副校长望向西边被火光染红的天空,放下手机,轻声道:
“让我们忘记这个加图索家族的秘密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