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对吗。”
这是一句肯定句,路鸣泽淡淡道:
“创造出第二、第三、第四太阳纪生灵的人都是你,推动他们掌握元素海力量的也是你,某种意义上你才是这一切动乱的源头。”轞
“按照你的说法,你在寻找所谓的最适合这座星球的发展道路,但是你在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你并不是始终独立世外的观察者,相反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致使这座世界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人,是你!”
两人间的气氛在瞬间凝结。
女人的气质愈发深沉淡漠,此前人性的灵动消散一空,只剩下高远的空寂,嗓音淡漠无波道: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路鸣泽冷笑道:“是对是错,你心中自有一杆秤来衡量。此前三纪元的生灵也与我无关。我只是在警告你,不要把什么问题都指向我们,我们从来不欠这座世界,更不欠你!”
“相反,是你和这座世界,欠我们兄弟的!”
女子默然,她知晓这是对方针对她与诺恩斯、神父二人那番交谈的“回报”,是针锋相对,更是警告。轞
“你就不怕一切重归原点后我为难你的哥哥?”她轻声问道。
“我并不会真的死去,只是永远无法出现在他们面前,成为一个孤魂野鬼而已。”路鸣泽眺望向荒野尽头的天空,一字一顿道,“我会成为世界的基石之一,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如果我发现你敢违背我们的契约,如果我的哥哥仍然无法拥有他渴求的人生想要的幸福,那么这座世界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记住我今天的话,我不在乎你所在乎的这座世界,也拥有颠覆你所在意的一切的权与力,这才是我们缔结盟约的基础!”
“按照盟约,我会守护好你想要守护的世界,而你则要代替我守护我所在意的人。”
没有人能描述这一刻的寂然持续了多久,晕染着暮色的云层渐染夜色,刹那间云层仿佛瞬息万变,昼夜交错,日升西落,千百年的光阴仿佛被压缩在了一瞬间,再以千百倍的速度翻涌流淌。
时间在这一刻逆流与倒回,昭示着神灵的伟力。
“有力而简洁的威胁,我完全接受。”女人仿佛站在时光的缝隙中,仰望着渐渐升起的晨光,忽然低声浅笑。轞
路鸣泽却是怔然当场。
在那逆流回千年前的黎明前,海天相接的地方喷薄出万丈金芒。
那个站在山崖上迎着朝阳而立的男人轻声说道——
【这个世界很大,但却不是我所在渴求的】
……
……
坐在天空中,脚下是起伏涌动的云海,抬头能看见巨大的火球悬挂在空旷的远方,宇宙的深邃与幽深是火球的背景板,凝视宇宙就像凝视见不到尽头的深渊,它的旷远与幽深会让人心神失守,仿佛被吞进去一般。轞
坐在这个高度,俯瞰而去,可以大致看清脚下的大陆板块呈现弧形,汪洋中的孤岛就像是夜色上悬挂的星辰,零星散落在广袤的海域中。
如果再稍微往上飞一段距离,那大概就要脱离地球,正式进入宇宙的荒野了。
绘梨衣拉了拉路明非的袖子,后者心领神会,两人慢慢降下高度,接近了脚下的云海。
这个高度视野一路西去,就是天际落日的方向。
半截红日将天空烧得灼亮,整个世界都晕染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
他们坐在云海上,遥望着远方落日余霞。
绘梨衣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她并不是害怕这样的高度,而是首次感受到世界的广袤与自身的渺小。轞
很多事情都需要对比,在这片云海上,仅有他们两人相伴而立,被阳光染红的云海广袤地横铺而去,仿佛直抵天空的尽头。
这种远离了陆地后的虚无感,以及先去直面宇宙的漆幽无尽,让绘梨衣首次意识到这座世界真的太大了,脚下的星球外还有更为广袤的宇宙,地球于宇宙而言大概就如他们脚下的一粒尘沙,于整座汪洋。
路明非慢慢握紧她的手,他能察觉到绘梨衣心中的小担忧,每个人在直面世界的广袤时都会油然而生出渺小之感。
当然,远不止是世界,在时间面前同样如此。
路明非握紧女孩的手,思绪却飘向了久远的过去。
在很多年前,他也曾孤身一人坐在此处,眼瞳中倒映着天空的蔚蓝,飞鸟从他的视野中掠过,季风从海洋深处吹来,他看到季风卷起了草籽,去往遥远的异乡,在那里扎根发芽,抽出嫩绿的枝丫,最后长成蓬茂的参天大树。
那一眼,就仿佛是千百万年过去。轞
人短暂的一生在千万年光阴中就如蜉蝣般渺小。
即使是龙族,在这样漫长的光阴中,似乎也只剩下虚度这一选项。
没有不灭的王朝,也没有不会腐朽的建筑,再辉煌的文明所留下的痕迹终将磨灭在时光的间隙中。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灭的,如果有,那只能是容纳见证了我们一切的这座星球,与那旷远漆幽的宇宙。”
路明非在绘梨衣耳边轻声道,而这番话显然没有就此结束。
“但我想,在我们终将朽灭的有限人生中,每个人都会遇到值得我们驻留的人和物,那才是我们来到这座世界的意义。”
“这座世界很大,也很无趣,是你们的出现为这座世界涂抹上了令我侧目的色彩。”轞
绘梨衣眨了眨眼,悄悄解除围绕着他们,将他们托举在半空的风流。
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猛地沉降下去!
路明非惊讶地看着女孩的恶作剧,然后大笑出声,但呼啸的风很快吞没了他的笑声。
他们没有松开握着的手,反而握住了另一只手,一同自由落体向下方的世界。
风声鼓动了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顺带拉直了他们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说不清是惨叫还是呐喊的声音中,他们持续下落着,视野中天色渐暗,下方的城市已从中心开始出现斑斑点点的光,灯光的脉络依次而起,逐渐流动,随着夜色的深沉而愈发明亮。轞
光芒脉络编织而成的城市在他们的视野中不断的放大、延伸向世界的尽头。
他们从天而降,拥抱整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