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自己在收拾叔叔遗物的时候,找到了一封信,那是叔叔留给他的。
叔叔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今天,提前给他准备这样了一封信。
恺撒突然问路明非,在原来的时间线中,弗罗斯特·加图索,也是在当下这个时间死的吗?
路明非摇头,说不是,要晚很久,而且弗罗斯特原先应该死在奥丁的手中。
恺撒点了点头,轻声提醒他命运的流向看来已经发生了偏转,一定要当心些,不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而心生大意……
沉默了会,恺撒继续说到信上的事。
信上说如果他突然离去,自己务必要小心家族内部的反扑,庞贝愿意回来统领家族是最好的,但如果不愿意,那么恺撒就要提前接过家主的位置了。
信的最后还有一个名单。
上面标注着家族内部以及外部盟友,有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人需要恩威并施,又有哪些家伙可用不可信,动乱之时必先取其首级。
还有一定要小心元老会。
弗罗斯特在信上言元老们所图的已经不是家族的未来,而是他们自己,一群整天躺在医疗室内的老家伙,在崭新的生命和家族之间,他们已经守不住底线了。
恺撒忽然停顿,看向路明非,低声说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幕后之人。
那些元老即使不是幕后之人,也绝对与其有着深深的联系。
路明非点头。
恺撒又沉默了会,然后问他听到没有,路明非也沉默了会,说听到了。
这间大教堂除了他们三人外便再无其他人,帕西守在门口,可不远处的殿堂中却有人在举行晚宴。
这是教会的习惯,当葬礼结束后,送走了致哀的客人们,家族成员们便会聚集起来,由牧师主持一场弥撒,然后是领圣餐。
他们觥筹交错,玻璃酒杯碰壁的声音频频响起,清脆悦耳,有女人的娇笑声还要男人状似绅士的邀请。
这宴会合乎礼仪,只是太热闹了些,喧闹欢腾,倒像是一场盛大的庆祝。
一如当年。
恺撒笑道:“当年我妈妈的葬礼上,这群家伙也是如此,我叔叔也在其中,所以我一直很讨厌他,很讨厌他们,连带着整个家族,没想到今时今日又是如此。如果叔叔还能醒来,我会嘲讽他,那些人对他和对我的妈妈没什么区别,他以为他是家族的中心,但在某些人眼里他也只是碍手碍脚的拦路石。”
路明非也笑了笑,因为他听到了慌乱的尖叫声,地下的水管突然爆裂,水花四溅,让优雅的绅士、女士们沦为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绘梨衣好奇道:“当年你也是这样吗?”
恺撒望着教堂外,依然微笑道:“当年我没有掌握这种力量,所以我只能骑着摩托车,闯入他们的晚宴,冲上餐桌,将酒杯餐盘碾压成粉碎,连带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但现在……”
“现在?”绘梨衣歪头。
恺撒·加图索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他以对水元素的掌握破坏了周边地下的水管,让原本欢庆的晚宴变为了一场闹剧,就像当年一样,可又有些区别。
“现在我是加图索家族的家主,我需要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帮我分担权力,更好地掌管这座庞然大物,所以我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撕下脸皮。”恺撒轻笑道,“但搞些小动作还是可以做的,即使被知道,只要不在明面上,那么一切都将被原谅。”
“我不想和他们翻脸,他们不敢更不愿与我翻脸,大概就是这样。”
绘梨衣轻声道:“好复杂。”
恺撒失笑,他望向暗红色头发,与诺诺有些相似,甚至被他们怀疑为与诺诺有血缘关系的女孩,温和道:
“是的,这个世界其实分为了很多重,有些美好有些丑陋,而那些人的世界复杂而丑陋,充满了妥协与肮脏的交易,绘梨衣不要走入他们的世界,安心地待在路明非身边就好了。”
“有些地方,我们来过就够了。”
绘梨衣点头,抱紧了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轻刮她的鼻尖,低声问老大,既然加图索家族的元老们有问题,要不要他带人直接一把火把那些老家伙一把火直接火葬了?实在不行,用水泥填了也行。
恺撒则是平静地摇头。
那一刻他的眼睛深邃地没人能看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彻底蜕变长大,那个中二而幼稚,又内心敏感纤细的大男孩突然变得沉静而成熟。
在从日本回来后他就渐渐多了份时光沉淀后的稳重,只是这份稳重多少还掺杂着些许的幼稚,就像那一场场虚幻的梦一样,空中楼阁并不牢靠。
而此刻间……
恺撒的目光忽然恍惚。
曾经有一个人希望恺撒能快快长大,希望他能读懂这座世界的残酷不再幼稚,希望他不再多愁善感学会坚强……
恺撒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人说过,建立一份仇恨只需一瞬间,建立一份爱却要很多年。
那明悟一份爱,需要多久?
原来多年后我终于相信你是爱我的时候,却是在你的葬礼上。
恺撒环视这间被火烧过又重建的教堂,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
倔强的男孩驾驭着心爱的哈雷摩托撞碎了木门,发出街头少年最叛逆的吼叫,碾过了所有人面前的餐桌。
坐在长桌末尾的男人盯着男孩的眼睛,嗓音严厉而威严,他说恺撒你已经长大了,不该再胡闹了,你是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你应该学会遵守家族的规矩。
驾驭着摩托的男孩高傲地扬起头。
他说自己看到了规矩写在他们的脸上,可他想做的就只是碾过去!
他根本不在乎家族的规矩,因为他的名字是恺撒·古尔薇格!
而在男孩潇洒转头的刹那,长桌末尾的男人默默地捡起他扔在桌上赔付的支票。
……
坐在阶梯上的恺撒忽然一愣。
这么一想,在他童年时期,叔叔对他一向是严厉中掺杂着些许温和,比某个亲爹更像一位严父。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变得毫无底线的包容?
是从妈妈死后吗?
是他意识到家族亏欠了自己?
还是意识到那个女人死后,这世上就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无限包容和溺爱恺撒·加图索了?
恺撒失神了很久。
他清楚地知道,有关这个问题,他注定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他低下头,展开了怀中变得皱巴巴的信封。
在这封信的末尾,叔叔给他留下了两句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加图索家族,但或许,你可以将它打造成你喜欢的模样。
——现在,轮到你为家族制定规矩了。
……
嘿,老家伙,如你所愿,我是——
恺撒·加图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