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接连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天空仍是一片阴郁的墨青色。暮霭罩着的翊王府,虽然位于盛京最繁华的地区,却仿若被遗忘的幽谷一般,安静得让人不忍打扰。
羽枫瑾趁着一天中最后的几抹余晖,将小桌搬到花园中烹茶看落日。院子里被雨洗涤过的绿叶格外显眼,可下雨前绽开的梨花却不堪风雨的摧残,从枝头坠落下来,铺满了湿润的地面。
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越烧越红,羽枫瑾盘膝坐在蒲团上,听着燕荣绘声绘色地讲着,马帮与潇湘别馆的初次会面,不时地露出笑容或皱了皱眉头。
等燕荣口干舌燥地讲完,羽枫瑾已将一杯煮好的茶放在他面前。他捧起茶盏便一饮而尽一解干涸。放下茶盏,他看向羽枫瑾,问道:
“兄长,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对此怎么看的?”
“有趣。”羽枫瑾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有趣?”燕荣大为不解。
羽枫瑾深思了一下,放下茶杯解释道:“是我的失策,不该和传说中的鬼神将军耍诈。他一眼看穿我的目的,于是临时立了个新帮主,这样既不会得罪我,也没有违背他当时许下‘不再参与朝政’的誓言。”
燕荣急忙问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拉拢无望了?”
“谁说没希望了。”羽枫瑾摸了摸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缓缓道:“那个少帮主看穿我们的诡计却不揭穿,明知我们的用意仍主动登门来道歉。一来,他们被迫陷入麻烦中,不得不选边站;二来,马帮也需要一个靠山,才能在盛京立足。不过他们不知咱们是敌是友,所以还在试探咱们的阶段。”
燕荣摸了摸鼻子,沉吟道:“听兄长这么说,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在芳芳的咄咄逼人之下,他们仍然礼数周到,看来那位少帮主的确有意与我们合作。而少帮主又是老帮主的代言人,这么说,只要拿下少帮主,或许就能请老帮主出山了!”
“可以这么说。”羽枫瑾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
燕荣眼珠一转忽然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尽快拿下这个少帮主。”
“说来听听。”羽枫瑾似乎被他勾起了兴致。
“这还不简单!只要兄长娶了少帮主,成了老帮主的女婿,他老人家岂有不帮自家人的道理啊?”燕荣向他眨了眨眼,一脸的讥诮。
“又胡说八道了不是。”羽枫瑾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只得苦笑一下。
“我可没有胡说啊!”燕荣坐起身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论身份,她是将军之女,又是江湖第一帮派的少帮主,绝不会辱没了兄长;若论容貌,她也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与兄长放在一起也算是金童玉女;还有,她那身功夫都是佼佼者,能随时保护兄长的安全;还有她那一身能号令群雄的气派,可不是普通的名门闺秀能比的!而且,她不但聪明还很会做人,酒席上看似芳芳处处占风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这位鹿帮主在掌控全场。如此能文能武、八面玲珑的女子,若是取回来当王妃,必定是个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厅堂的贤内助!”
羽枫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得笑道:“难得听你如此盛赞一个女子。莫不是你看上那位鹿帮主了吧?你不是一向都喜欢江湖女子吗?”
燕荣却连连摆手,苦笑着摇头道:“别、别!这样的女子还是更适合兄长,我可是无福消受了!”
“此话怎讲?”羽枫瑾有些诧异。
燕荣又喝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平日里和兄长谈天说地,却极少谈及女子。兄长有所不知,我最怕的两种女人,现在竟都出现在我身边了。”
“哪两种女人?”羽枫瑾着实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燕荣砸吧砸吧嘴,故作深沉地说道:“这两种女子恰好就是花芳仪和鹿帮主。花芳仪是那种看上去清高冷漠,要把世间所有男人都踩在脚下,实际上却很脆弱,碰到深爱的男人还会死缠烂打,甚至付出性命;碰到这样的女人,你被她玩弄会很惨,被她爱上就更惨!而鹿帮主在男人堆儿里长大,她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强,她会将男人视为竞争者,即便碰到喜欢的也不会盲目追随,希望永远和男人保持对等的地位。若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是镇不住这类女子的,所以我只能敬而远之。”
他说完话,见羽枫瑾久久不语,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奇道:“兄长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羽枫瑾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揶揄道:“我在想……如果你爹得知他教了你那么多的兵法,却都被你用在女人身上,他会怎么想。”
燕荣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惭愧,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问道:“玩笑归玩笑,兄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羽枫瑾想了一下,回到书房拿出一个请柬,在上面刷刷点点写了几笔,然后盖上自己的私印,方递给燕荣:“马帮已经向我们展现了诚意,也该我们展现诚意的时候了。送上拜帖,我要与这位少帮主见一面。”
“好。”燕荣接过名帖仔细收好,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对了,兄长,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说。”羽枫瑾淡淡道。
燕荣斟酌地说道:“怎么说呢,自从和马帮的人见面后,芳芳就变得很奇怪。虽然你让她装装样子即可,但我看得出她是真生气。”
“是她在处处为难别人,还有什么好生气的。”羽枫瑾漠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