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追随着一行穿着白大褂和手术服的医生们匆忙的脚步。
病房内,陈巧荷正被手术室的医生推出病房。
林莜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小步跟着,脸上保持着微笑:“妈,别害怕,睡醒一觉,醒了就能看到我和姐姐了。”
刚刚,她在病房外接完姐姐的电话后,回到病房向母亲撒了个谎,说姐姐在路上堵了车,手术前可能赶不到了。
陈巧荷没有起疑,只是稍稍有些失落。她凝视着林莜,也是微笑。
母女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谁都想让此刻的时间静止下来,但谁都知道,不可以。
有些事情必须得去面对。
医生推着陈巧荷往病房外走,林莜跟在一侧,仍牢牢攥着母亲的手。
陆峥寒看在眼里,默默跟在后面,也一同上了电梯,往手术楼层去。
电梯缓缓向上,轿厢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林莜突然蹲下,脸枕在母亲的手背上,挤出一丝笑来:“妈,还记得我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吗?老师第一次让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
陈巧荷慈爱的笑着:“记得,那次你得了第一名。拿着那个一百分的作文回来,还吵着让我给你买彩笔呢……”
林莜吸了口气,极力使声音保持一如往常的轻松:“那篇作文的最后一句,我写的是‘我愿永远陪着妈妈,快乐长存,无病无痛不离分’,妈,不要让我的愿望落空,好吗?”
陈巧荷一怔,眼神中的动容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抬手抚了抚林莜的头发,怜爱的道:“傻丫头,在外面好好等妈妈出来。”
“好。”林莜更咽着点了点头。
电梯门开了,她掩下眼睛里的胆怯与不舍,起身,将母亲交到了医生手里,目送着母亲进了手术室,小小的一只从电梯上下来,眼神呆呆的,仿佛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陆峥寒抿唇看着,他已经从赵青那里知道了林莜的一切情况。
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她与母亲和姐姐相依为命,母女之间的感情,虽然他未曾亲身经历过,但今天一见,竟也感到阵阵的窝心。
“去那里坐会儿吧。”陆峥寒走到林莜身侧。
林莜点点头,浑浑噩噩的在椅子上坐下,低头看着地板。
良久,直到眼前出现一杯热水,她这才牵起唇角接过,偏头对陆峥寒道:“谢谢。”
陆峥寒低头凝视着面前这个突然泄了全部精气神的丫头,心弦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扯着,揪的令他心里堵得慌。
小丫头脑袋耷拉着,低垂的睫毛卷翘,镀了一层光,偶尔的轻颤,表明了她此刻的紧张。
她抿着褪去血色的唇,整个人紧张的像是绷着全数神经的一张弓,沉默,压抑。
陆峥寒开始怀念过去那个聒噪的林莜了。
“我咨询过医生,根据阿姨的手术复杂程度,大概需要六个小时,你要不要去休息会?”
也许换个环境,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说不定会好一些。
林莜摇摇头,声音坚定又干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我要在这里等着我妈妈。”
心中挂念着姐姐,拿起手机给姐姐拨了过去。
那头,林鸢接起。
【莜莜。】
“姐,你在哪儿?”
【我在小区附近的社区医院。】
林莜站起了身:“姐,你的胳膊有没有事?姐夫在陪着你吗?”
【没事了,脱臼处已经接好,刚刚做了一系列检查,没什么大碍,你姐夫已经上飞机了没能赶过来……妈呢?妈已经进手术室了吗?我现在过去!】
听到姐姐无碍,林莜松了口气,告诉了姐姐母亲已经进了手术室后,让姐姐不要急着赶来,两姐妹又说了几句后,这才挂断。
社区医院内,挂断电话后的林鸢抱着怀中沉睡的女儿,对面前的男人道:“成峰,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就先走了,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
顾成峰审视着面前比之学生时代发胖不少,且憔悴狼狈的昔日校花,心中五味杂陈,但他脸上不露,微笑道:“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打车。”林鸢眼神闪躲着,谢绝了这位高中同学的好意。
当年,顾成峰曾在学校操场上给她递过情书,但被她以“谈恋爱耽误高考”为由,当众拒绝,眼下,她已为人妻,成了家庭主妇,学生时代的少年意气早已在日子里消磨殆尽。
毕业后,顾成峰虽然还加到了她的微信,但除了节假日客套的问候,再也未曾主动联系过她。
林鸢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出个车祸,肇事车辆竟然是他的车。
可两人关系委实有些尴尬,她不准备追究什么,再者,自己如今这副样子,跟朋友圈自己晒得那些美过颜的照片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