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此番派遣南来的使员队伍很大,足有上千人众,领衔的乃是宗室、淮安王拓拔育,再往下便是中外府心腹陆通、李泰的老朋友柳敏,以及苏绰之弟苏椿等人。
除了几百名随队拱从的甲兵之外,这支队伍中单单有官爵品级在身者便超过了一半,而且绝大多数都与出征众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沔北留守人员将南来使者的名单先一步送到江陵李泰这里的时候,李泰便从这名单中品味出了非常丰富的蕴意信息,心知这一次中外府是打算跟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再是强硬的对抗姿态。
李泰虽然远在江陵,但是一些关键的讯息同样也有快捷的渠道得知,比如说宇文导在陇右的病逝。
只看宇文泰派出了这样一支人员众多的使员队伍,他便明白在连番遭遇变故打击之后,眼下的宇文泰其实也已经丧失了对于时局情势的准确把握和判断,所以派出了这么多人,就是为的搞清楚人心之向背,从而决定该要做出怎样的让步,才能让事情最起码在表面上能够和气收场。
这么多人员的到来,就是为了广泛全面的接触出征将士以及观察江陵人事,如果大军人心涣散、江陵也局势不稳,那么宇文泰自然犯不上再放低姿态的容忍和拉拢李泰。如果情况正好相反,那么宇文泰就必须得做出巨大的让步,才能让西魏这个摊子得以继续维持下去。
基层的将士们对于上层的权斗纠纷了解不是很深刻,只是当听说朝廷所派遣的使团将要南来江陵犒劳慰问征士的时候,心情都不免变得兴奋起来。
虽然说之前李大将军已经发放给他们丰厚的犒奖,但谁又会嫌赏赐太多呢?由于之前伐蜀主要是京畿人马出动,而且最终结果不算太好,此番出征江陵便可以称得上是府兵成编以来第一次的辉煌大功,朝廷遣使前来慰问,必然也会有所表示!
心怀着这样的念头,诸营将士全都翘首以盼使团的到来,当使团正式抵达的时候,几乎全都涌到营门附近注视欢迎。可当看到使团人员虽然不少,却几乎没有什么显眼的行李随行,众将士们便不免大失所望,各自郁闷不已的回营。
不同于只关心赐物多寡的营士们,众督将们自然有着更高的诉求,当见到朝廷派来的使团规格如此之高,也都感受到了朝廷对于江陵此功的重视,各自心内也都对归朝之后的论功行赏封授充满了期待。
李大将军给予的奖赏虽然同样颇丰,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们之所以抛开其他计量、一门心思跟着李大将军进攻江陵,主要还是为的政治上的进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从而光宗耀祖。
“大将军清早出营巡城,至今未归,着令卑职等于此恭迎大王、绥德公并诸位朝使、府使,请诸位且先入营歇息,待大将军归营之后再召集诸将,设宴款待诸位。”
使团规模虽然不小,但在中军大营前,唯有随军的参军裴鸿并其他营中督将于此迎接,至于李大将军和其他荆州军府重要将领们则统统不见。
众使者们听到这话后,彼此对望一眼,虽然还没有见到正主,但那种压力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他们一行人在出了武关之后,所有行程便几乎都暴露在荆州军府眼皮子底下,如果李大将军打算以礼相待的话,又怎么会不提前安排好军务行程?
淮安王拓拔育因其宗室贵胄的身份,以及与陇西李氏的姻亲关系而被选派担任此行南来的正使,心里当然也清楚眼下是个什么形势,当然不会太计较他个人的感受,闻言后便从善如流的点头说道:“太原公督军于此、劳苦功高,孤等奉命走使慰问功士,事非剧要,自然不可任性干扰军务营事,请裴参军引行。”
然而他这话说完后,紧随其后的陆通便又开口说道:“大王一路安排行程、兼顾诸事,的确辛苦,入营稍作养神再宣诏令正合其宜。卑职至此犹有余力,且衷心仰慕太原公此番壮功,如今已至江陵城下,已经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入城察望一番!”
说完这话后,陆通便向侧方踏步离开了队伍,而其他的一些随员也都纷纷作类似表态,希望在入营之前能够先去江陵城游走欣赏一番。
听到这些不同的声音,裴鸿自知他们估计是担心一旦入营之后便会受到限制,不能再广泛的接触此边人事了。
他早得到大将军的吩咐,于是便笑语道:“江陵前是一国都畿,国人生平未履之地,既然至此,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如今江陵初定,城池内外仍然难免暗藏顽贼,前者大将军族兄李侯便曾在城中遇袭、险遭不测。诸位皆是远来贵客,相阻不恭,只是出入一定要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