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说北齐与突厥之间私下里的眉来眼去,须知眼下高演的皇后还是突厥公主呢,算起来他跟李伯山都算是干连襟了,这一点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在明明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却要求突厥这个骑墙派也加入进来,这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明智,在高演看来这更像是西魏故意如此,通过突厥的通风报信来误导自己,并给北齐施加压力。
至于目的,那也是非常的显而易见,那就是让北齐在高度紧张之下将国中的兵力集中在晋阳,从而给其国进击吞没河北或其他的地区制造机会。
通过对李伯山过往用兵风格的判断,这一点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眼下比较明智的做法,就是暂时先保持现状,等待敌人真正的意图和手段暴露出来之后再作应对,毕竟晋阳作为北齐的大本营所在,内外各种防务布置还是非常牢靠的,就算西魏真的大举来犯晋阳,也不至于摧枯拉朽的让人全无反应和挣扎的余地。
但是,如果西魏的真实目标当真是晋阳呢?须知就算再怎么周全的防务布置,最终检验成果的还是人,如果西魏大军骤临,国中却又因为判断有误而人心大乱,所谓的周边防务当真能扛得住西魏的进攻?
即便不说李伯山当年奇袭晋阳的糟心过往,如果晋阳周边的防务当真可靠,那么贾胡堡又是被怎么突破的?西魏暗地里还掌握了多少那种不甚起眼又极为致命的人事漏洞?须知当年李伯山的家人还是悄无声息的便消失在晋阳城中呢!
想到这里,高演的心情越发的纠结复杂。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当真不愿与李伯山为敌,面对这样的敌人,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敌我实力强弱问题,还有方方面面、各种各样的人事隐患,让人防不胜防。
恍惚间,高演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兄长高洋。高洋当年在与李伯山对战失败之后、困居辽阳之际,心情与当下的自己不知又有几分相似?而一想到了高洋,高演心中的天平顿时便有所倾斜。
“传令彭城王前往邺南接掌白沟防务,平原王前往冀州、定州等收聚河北卒力,速速归赴晋阳!河北诸州,各守所在,不得有失!”
沉吟一番之后,高演便沉声说道。
斛律光听到皇帝这么说,顿时便有些忍耐不住,连忙又起身说道:“陛下请三思啊,今贼……”
“咸阳王勿复多言,我意已决!晋阳乃是我家国根本、宗庙所在,无论如何,不容有失。国中师旅且聚此间以待强敌,若贼只是虚张声势,转击别处,亦可分遣师旅奔赴营救。我救诸方则易,诸方救我则难!”
高演又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摆手示意斛律光不要再就此多说什么。
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担心的问题,敌人可能来攻晋阳、也可能不来,但是国中人马在不在晋阳,对他而言却是大有不同。
如果晋阳方面准备的不够充分,而西魏大军又直接进犯晋阳,到时候晋阳被围困成为孤城,他的命令那就未必如眼下这般好使了。
尤其是这些年一直待在邺都经营自己势力的高湛,恐怕不会跟他有什么共渡难关的觉悟。所以趁着眼下西魏还未大举来犯,他对国中局势还没有彻底失控的时候,尽快将国中的力量集中到晋阳来。
否则真等到魏军来攻晋阳,即便是晋阳这里抵抗得住魏军的攻势,想必也会元气大伤,届时别处人马再奔赴晋阳的话,究竟是来勤王,还是逼宫,那就实未可料了!
斛律光长于军务但却短于世务,军事上高演自然是要充分听取采纳其人的意见,但眼下却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高演自然也就不能听取他的意见了。
他心里也很清楚,随着国中分布各处的兵力向晋阳集结,势必会有漏洞暴露在西魏眼中,到时候就算西魏本意是要直取晋阳,届时恐怕也会调转刀锋转攻其他更有希望的地方而放弃来啃晋阳这块硬骨头。
真到了那时候,不免又要焦头烂额的亡羊补牢。可是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随着局势的发展怕是就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