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被引至长安这一路上,自是大受震撼,而当其来到大内殿堂中时,更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登殿后唯膝行入前,深拜谢恩。
“此中并非朝堂,王琳不必多礼,入席应答即可。”
李泰坐在殿中,垂眼望着王琳笑语说道。
他上一次与王琳相见,这家伙还是一个轻狂亢奋的精神小伙儿,多年之后再见,却见其已经是两鬓染白、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心中也是不免感触良多,叹息道:“旧年王司徒携你访我,你等俱是将要乘船南下克定巨寇的忠勇之士,而今一者已经是江畔亡魂,一者沦为江湖孤孽,人生际遇当真无常难测啊!”
王琳听到这话后又是一脸惊慌惭愧的表情,当年他们南梁大军刚刚打退侯景的西征师旅,因为不忿当时担任西魏荆州总管的唐皇由旁窥望,仗着舟船之利到当时魏军营前叫嚣,后来被王僧辩押着前往魏营负荆请罪,当时自是倍感羞辱,如今听到唐皇言此旧事,心中却又是悔不当初,刚刚站起来的身躯忙不迭又跪拜在地,不敢出声。
李泰随口一句感慨,却不想让王琳吓得都不敢动弹,一时间倒也有些快意,又摆手说道:“难得故人重逢,故事是非倒也不必再作深究。我若记恨旧事,你也早已经饲于鱼鳖了。”
王琳听到这话后才又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退入席中,两膝虽然落在了席位上,但身躯却仍不敢实坐下去。
“日前你递书请降,我也在思忖,王琳一介武夫、贪乱成性,招纳亡命、狂悖不法,德行之类,更无可称,我纳你何益?”
李泰这里刚一开口,王琳又是不免心中叫苦,忙不迭又避席跪下去,李泰见状后又是一乐,接着继续说道:“唯尔一言颇为动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琳旧为江湖祸患,为害甚多,德行虽然不具,武力尚称可观,而我中国纷乱经年,周边多有贼寇待讨。若尔必须一死,与其断首于法刀之下、徒留罪恶之名,不如放于边疆、任以鹰犬,纵然战死疆场,亦可称以壮烈。”
“罪徒多谢至尊恩赐,此正罪徒心中所计,与其继续流窜江湖、苟且余生,不如顺应天时、捐身正道!罪徒并非生而无耻,前者世道波澜无算,未知何以自处,唯凶戾谋生,而今天命明朗,举世澄清,迷途之众亦知道之所往,圣意所指、仆自如矢!”
王琳听到这里后,又连忙顿首沉声说道,态度可谓恭敬至极。
李泰闻言又笑了起来,转又着员呈上来一份辽东方面的地图摆在王琳的案头,口中又说道:“大江虽然保全南朝于一时,但也限制了你等南人的心怀视野。前者吴明彻投我,示之以陇右边羌之地貌,不久之后遂有阵擒突厥可汗之功。
今示你以辽边山水,发遣东北并非以苦寒折磨,同样心有所寄,今辽西虽仍有齐贼盘踞,但已不足为虑。来日平定江东之后,辽东故邑亦必收复于国,今遣你前往,亦为事之先声。”
王琳听到这话后,神情顿时也变得有些激动,又忙不迭垂首及地的颤声说道:“琳何幸之有,旧恶未消,新功未创,已经得入至尊弘扬诸夏的雄计之内,唯披肝沥胆、报此殊恩!来日北行,临阵不怯、杀贼争先,若不尽力、天地厌我!”
东征高句丽以收复辽东故地,自然也是李泰未来的计划之一。
虽然后世不乏声音对隋唐之世征讨高句丽一事有所褒贬,主要是隋炀帝几次失利所带来的负面议论,但在时下而言,高句丽却是不折不扣的犯汉故邑的边贼,若不加征讨收复,则不可谓国家金瓯完整。
所以无论东征高句丽难度高低、性价比如何,都是必须要执行的一个策略。
李泰倒不指望王琳能在这计划中发挥出多大的作用,但也不妨碍将此对其进行一番激励。既然在内作乱已经做得这么欢腾,那就看看你到了辽东又能发挥出怎样的破坏力。之所以将王琳安置在东北,相当一部分原因也就是李泰看好这家伙的破坏性。
等到接见完王琳之后不久,来自广陵方面若干凤的奏报也送到了长安,李泰在得知此事后,一时间也是不免有些无奈,难道大家又都知道了他刚发了一笔横财的消息,这又开始争相给他找事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