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大雪纷飞。
孙阳带着拓跋力微的长子拓跋沙漠汗前来求和。
既然派亲儿子来,诚意肯定是有的。
杨峥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以示尊重。
姑臧城中的鲜卑、羌胡、匈奴首领们也纷纷前来作陪。
这帮人自从归附凉州后,便在姑臧过起了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不用如以前般在草原上风吹日晒,也不用担心被其他部族惦记,住着豪宅、穿着蜀锦貂裘、吃着山珍海味,一个个脑满肠肥,对杨峥感激的不得了。
有他们陪伴,自然给了拓跋沙漠汗极大冲击力。
蒲陶酒、石榴、葡萄、胡桃等各种瓜果,撒满胡椒充满特殊香味的烤肉,寒冬腊月,居然还能吃到葵、薤、芦菔……
一口烤肉,一口蒲陶酒,让拓跋沙漠汗瞬间就不知身在何方了。
正如杨峥预料的一样,拓跋鲜卑这些年虽然渐渐强盛。
但生存空间还被压缩在代郡与漠南,生活普遍困苦。
就算以拓跋沙漠汗的地位,穿的也极为寒酸。
鲜卑人常见的披发左衽,长帽短靴、合袴袄子,外面再罩一件大羊皮氅子。
肩膀披着几根小脏辫,也不知多少年没洗过,黑中带黄,黄中带灰……
与在座的部族首领们精美的狐裘、貂裘相比,拓跋沙漠汗仿佛一个穷山僻壤的野人闯入华堂之中。
“哎呀,我卜力居原本是小部,这辈子能过上今天的日子,也算是值了。”卜力居看到自己的同族这么寒酸,忍不住感慨道。
人这一辈子求的,不就是眼前这些东西吗?
那些风雪中光着脚、嗷嗷叫着要跟汉人玩命的草原部民,归根结底,是吃不上饭,人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揭竿而起放手一搏。
大部分人的野心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拓跋沙漠汗默然不语,目光扫过堂中诸人。
赫然见到两个熟人。
一个是呼延拔赫,另一个是独孤那哧。
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为南匈奴四大贵姓,入华夏则改为呼延氏、卜氏、乔氏、兰氏。
独孤氏曾是匈奴休屠王的后裔,汉魏以来,逐渐与鲜卑融合,居于武威、金城、安定一带。
如果他们都降服了凉州,就意味着匈奴、鲜卑已经深度融入凉州集团之中。
呼延拔赫与独孤那哧也注意到了拓跋沙漠汗,微微一笑,举杯遥敬。
那神态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小可初来乍到,得君侯如此厚待,甚感荣幸。”拓跋沙漠汗一开口就是流利的汉言。
这倒没让杨峥感到奇怪,拓跋鲜卑常年居于代郡,与汉民多有来往,鲜卑本就比较仰慕中土,会点汉语也并不奇怪。
被他们吞并的没鹿回部,原本汉化就比较深。
杨峥敬了他一杯蒲陶酒,“此杯非是敬你,而敬你父多年对大魏恭顺有加,今逆贼司马昭窃据国祚,不知尔父子可有忠义之心!”
拓跋沙漠汗受宠若惊一般一饮而尽,“我父子在代北教化部众,对中原之事知之不详,还望将军见谅,此番前来,只为一表我父子仰慕之意。”
这话回的相当圆滑,让杨峥挑不出任何毛病。
拓跋沙漠汗也有五十上下,从他的名字,就其实已经能窥见拓跋力微对他寄以的厚望。
从宴会开始时,卫瓘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他,“世子此番前来,当多住些时日,也让我家将军略尽地主之谊。”
只要不谈正事,拓跋沙漠汗性格比较随和豪爽,“哈哈,求之不得。”
杨峥本来还有很试探的话,被卫瓘这么一说,全都出不了口。
不过看卫瓘的样子,估计又在酝酿着什么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