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浊并不在意李素素的安慰手段,实在是现在他的心思纷乱,提不起什么兴趣。
虽然卫凌霜一口一个沈无浊的外公称呼那位权倾天下的敬剑堂司权,但沈无浊心中仍然是惴惴不安。
或许这位太岁爷也有舐犊袒护的心思,但以敬剑堂的敏感身份,崔护也未必就能护得住他。
真正决定沈无浊的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帝项宏,当今的陛下而已。
平川侯与朱雀使结合,这本就犯了忌讳,虽然现在两个人都死了,但是沈无浊的身份仍然是个问题。
卫凌霜说项宏还不知道此事,但也只是现在而已,这个秘密早晚会公之于众的。
是以沈无浊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根本不能平静下来。
卫凌霜在潇湘楼住下,期间卢定玄也多次来拜访,要见见沈无浊,不过却被卫凌霜给挡了回去。
也就是说,现在沈无浊基本是被卫凌霜给控制起来。
想必等崔护到了,沈无浊的命运也就有了结果了。
前后不过五日,崔护单人独骑来到锦安城,并未惊动任何人。
是夜,天色昏暗。
潇湘楼上,卫凌霜与沈无浊俱在。
沈无浊看着眼前这个漆黑瘦削的身影发怔,这就是号称太岁的敬剑堂司权?
“朱雀令呢?”崔护的声音有些尖锐,故意压低嗓音之后显得有些扭捏。
沈无浊赶紧将朱雀令奉上,崔护一手拿过朱雀令,一手拉着沈无浊的肩膀。
沈无浊微微皱眉,却没有感受到多少力道,也不敢挣扎,只能站在原地让崔护按着。
“竹儿...”
灯火摇曳,火光在崔护的脸上跳动,映出无尽的哀思。
“你母亲,她走得安详吗?”
“事实上,很痛苦。”沈无浊摇头,随后将刘七告诉他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当沈无浊说到自己怀疑皇帝的圣旨有问题时,崔护忽然喝道:“住嘴!”
沈无浊立马闭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崔护甩开沈无浊,双手后负,手中还紧紧的握着朱雀令。
气氛稍显沉重。
卫凌霜笑道:“好了,你吓着他了。”
沈无浊心思一动,轻声叫道:“外公?”
崔护明显身子一颤,“你叫我什么?”
“卫公说您是母亲的干爹,那不就是我的外公吗?”
崔护沉默了片刻,抬手道:“坐吧。”
三人围坐在一起。
沈无浊率先问道:“外公亲自来,是要杀我吗?”
“我既亲自来了,你便不会有事。”
崔护将朱雀令还给沈无浊道:“今日起,你就是敬剑堂朱雀使,你母亲的位置,你坐。”
沈无浊心头一动,嘴上却道:“但陛下召我入国子监读书。”
“陛下的旨意,自然不能违抗。”
“那...”沈无浊有些迟疑不解。
崔护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父亲跟竹儿也都死了,陛下心中即便是有芥蒂,想必也消弭无踪了。”
“帝王心机,外公何故说得这般简单?”
崔护笑了笑,“却也没有怎么复杂,我身为敬剑堂司权,不可能欺瞒陛下,此间道理,你该明白。”
“这是自然。”
崔护看着沈无浊,阴鹫的脸上不由露出温和的笑意,“你母亲的事,想必凌霜已经跟你说了吧?”
“是,卫公说得清楚明白,我也听得清楚明白。”
崔护嗯道:“陛下真正顾忌的,其实从来都不是我们,也不是敬剑堂,更不是平川侯。”
“他顾忌的是林国公,对吗?”
“不错。”崔护点头,“平川侯沈家,也算是将门,有建国从龙之功,后人才凋零,到你父亲这里便只剩下一根独苗孤苦无依,于是林国公将你父亲收为义子,视如己出,对你父亲颇为看重,陛下还赞之为帝国双壁之一,与壮武侯杨业并列。
可以说,你父亲代表的从来就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凌波府的意志,这才是陛下下令格杀你母亲与顾忌却未动手的真正原因。”
卫凌霜接道:“即便是现在,你父母已死,但若是让林国公知道了你的存在,那也是大大的不妥。”
沈无浊点头,“所以,外公想怎么做?”
崔护道:“你的身份,我不会瞒着陛下,但也只有陛下而已,除了陛下之外,天下人都不会,也都不能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特别是凌波府,此间区别,以你之聪慧,当不会不明白吧?”
“外公想得周到。”沈无浊嗯道,“但若是陛下执意要杀我,不留后患呢?”
“放心吧,外公心里有数。”
崔护伸手摸了摸沈无浊的脸,“你的眼睛,跟你母亲真像。”
崔护笑了笑,起身道:“我不能待多久,不然陛下那儿不好交代,凌霜,这里就交给你了。”
卫凌霜点头,“放心吧。”
崔护道:“边境战事已经结束,舞阳郡主也已经启程准备回京,陛下有意让你沿途护送,你们便稍待几日,等舞阳郡主到了再一起启程,至于陛下哪儿,我自会去说的。”
“那,薛白衣呢?”
崔护摇头,“我现在没工夫处置他,你让白虎好生看管,到时候一起押回京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