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接到北地郡太守的发来的赵无故遇害的奏报,大吃一惊,即刻入宫求见皇帝。
刘询得知赵无故遇害是霍府家丁所为,勃然大怒。
这赵无故乃朔方十囚之一,竟然在来长安的途中遭遇不测。他猛地拍了下书案,吼道:“大胆妄为。”
书案上的几卷竹简震落到地上,史高赶紧上前,将竹简捡起,放回书案,轻声道:“陛下息怒。”
刘询怒气发泄出来后,也就冷静了下来,问道:“丞相对此事有何见解。”在他心目中,魏相是主张对霍氏网开一面,也就是减夺其权,而保全功臣之后。
魏相知道皇帝对朔方十囚极为上心,因为这纵囚之举,关乎信义。现在赵无故遭遇不测,皇帝期待的朔方十囚如期归案、彰显信义之举,面临变数,心中自然恼怒。不过,如果皇帝因为此事而惩戒霍氏和地方官吏,那么朔方纵囚之事必为众所周知,沿途官员就会揣测上意而刻意维护十囚。如此,原本的顺其自然、洞察人心的过程,就会被人为扭曲,皇帝期待的结果也就失去了教化意义。同时,此案又牵扯到霍家,当下还应避免与霍氏直接冲突。所以,他觉得这事还是暂且搁置为好。
魏相拿定了主意,拱手道:“从北地郡奏报来看,浅南驿凶案尚有许多细节不明,臣以为还须查证。而马领治安不靖,县令疲软不职,臣当督促郡守予以惩处。”
“就这些?”刘询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赵无故为朝廷疑犯,虽然不幸罹难,但案宗未结,可由朔方狱吏持其牌位,至廷尉府归案。”魏相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刘询许许站起,神情严肃,两眼直盯着他。
魏相并无一丝慌乱,拱手垂眸。
刘询注视良久,面无表情移开目光,兀自坐下。
他明白魏相这样做是对的。他也猜不透霍氏为何要杀害赵无故,或许只是一场意外。若是追查此案,霍家完全可以推脱说是家奴胆大妄为,而霍家驭下无方,愿意听候朝廷处罚。不过,这也将加深霍氏势力的敌意。
虽然他一直在不声不响侵削霍家权势,但依附霍氏的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摧折霍氏重振朝纲,还需要时间。“戒急隐忍”,他心中冷笑一声。
“你们都退下去吧。”他摊开案上的简牍,低头阅读起来。
魏相瞅了眼史高,史高朝他努努嘴,两人拱手倒退着出了宣室殿。
到了殿外,史高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独郁结其谁语?”魏相骤然变色,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是好。
史高也不等他说话,拱了拱手便自行走了。
魏相望着他的身影,脑海里回荡着他刚才说的屈原诗句“独郁结其谁语”,蓦然想起后两句是“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心忖,史高是暗示他皇帝不能容忍霍氏胡作非为,不由得苦笑一声。
霍山在尚书台也看到了北地郡太守的奏报。他心中疑惑,原本商量好是将赵无故一干人扣留起来,造成误期,然后以误期连坐之罪,杀了这朔方十囚。可是,赵无故竟然被杀,这事情好像不对了。他急忙回府,直接跑到霍禹的书房。
这日不上朝,霍禹正坐在书房里悠闲地读书。霍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他吓了一跳,放下简牍,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赵无故被杀了。”霍山一骨碌坐到他案前,将北地郡奏报放在案上,道:“这是奏报副本。”
“谁被杀了,赵,赵什么啊?”霍禹一脸懵懂。
“赵无故,就是朔方的那个赵无故。”
“朔方的赵无故,我认识吗?”
“哎哟,淳于几,赵无故,朔方十囚。”霍山急得连比带划,汗珠子也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