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三串万响鞭炮过后,入了各仙府的仙童们和家人们站在镇子口。
这些孩子还是第一次经历离别之痛,他们再也不是惹了祸就能跑回家的孩童。
“穷家富路……穷家富路……”
季来贵往儿子口袋里塞了一个红布囊,里面装的是银子。
各大仙府接人,总归是要讲究牌面的,一架架从天而来的车架落在这座小镇子前。
拉车的那些凶兽,在这镇子上是难得一见的。
窃窃离别语,声声道保重。
季梧桐手里攥着一张地图,他没有坐马车的份,这一路只有大白陪他去。
“各位仙童都是我仁和镇的未来,各位要勤学苦练,走上正道!”
镇长高贺一声,一架架车齐齐飞天而去。
“梧桐!一路小心!”
娘亲挥手,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远处的黄土路上。
季梧桐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这一路要一直南下,翻山越岭,淌河过沟。
出远门时,最看不得爹娘的脸,最听不得爹娘的念。
那是冬日里的火炉,夏日的蒲扇。是心心所念的踏实和无忧无虑。
季梧桐牵着大白走的很慢。日过中午,眼前映入一道溪水。
溪边草木不惧风雪出芽,溪水清澈透亮,远处高山如云。
这里是爹在地图上重点标记的地方。可落脚饮水,歇马小憩。
一阵阵清风拂树梢,那股子清凉之意又来了,在老姜头坟前那般的感觉一样。
大白头享受着美味不肯抬头,春芽鲜嫩。
季梧桐索性靠在树上,他并不着急赶路。他要好好看看这镇子之外的风景。
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不会笑他穷人家的孩子想攀天,更不会叫他小混蛋。
看着看着,一抹阳光停在额头,似有困乏之意袭来。
那股清凉之感从皮肤渗到血管,从血管沁入心脾。
季梧桐闭上双眼,眼前不在是蜿蜒小溪,而是一片碧绿湖泊。
湖泊中央有一亭子。雪色未央,亭子的顶部被雪霸占。
一片碧水中,那一点白让人动容。
碧水之外是望不到尽头的旷野,黄灿灿的芦苇好似长的正好,没有一丝枯败之意。满是生机。
季梧桐心神往亭中走去。亭中蒲团一个,矮桌一张。
桌上放一香炉,一壶酒。袅袅青烟,左右舞动,轻快如季梧桐心情一般,自在逍遥。
季梧桐缓缓坐与蒲团之上,本光滑无痕的桌上,波纹缓缓从中展开。
犹如一幅栩栩如生的刻画,在眼前浮现。
这刻画的内容,正是昨日仙考,季梧桐射出第二箭的场景。
季梧桐看见了自己拉满的弯弓和眼中的杀意已决,看见了惊慌的考官,看见了不知所措的爹娘。
看见了莲子眼中的恐惧,也看见了莲子他爹脸上的绝望。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
季梧桐此话一出,亭外湖面忽起波澜。
湖上几片莲叶随风而动,安然无恙。几片莲叶苦苦死守,被风撕的七零八碎落入水中。
莲子不得不撒谎,哪怕身受欺辱,可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她不得不这样做。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不得不做,不做不得。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季梧桐咬牙发问,问这片天地,这片碧泊,问这份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