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千镇外,好似地动山摇一般,摇曳不停,那在镇子里的人,甚至能感受到惊雷炸响,天地碎裂的错觉。
无数流民向着陪千镇而来,齐聚于镇外,哀嚎着祈求官兵能给自己一碗稀粥,又或者祈求人牙子能够买走自己一双儿女以此换做续命钱。
郑千金刚好从靠近镇外不远处的布庄走了出来,将自己身上的老虎皮给买了出去,换了好几十两银子,心中激荡不已。
“真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怎么这般愚蠢,一块老虎皮而已,又不能吃,怎么卖得比米还贵,也幸好他们愚蠢,要不然我怕是要打好多野味才能得到几十两银子。”
郑千金兴奋得跳了跳,扭过头看向背篓,沉甸甸的感觉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十分满足,里面是刚买的几件衣物和几斗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个冬天想来是不用发愁了。
只可惜人生无常,还没有好好感受一下背篓里的衣物和大米,就送了出去,那沙哑般地哀嚎,让她的心里听去很不是滋味。
刚从布庄走了出来,就看见小镇外边聚集无数的流民以及太多的官兵,将他们给拒绝在外。
当她走了进,心中更加难以接受,只有极少数流民还能够哀嚎,剩下的只能死死躺在雪地上,任由雪花覆盖全身,等到人没了气,就会有无数疯子纷纷涌过去,眨眼间就会散开,离开时疯子的脸庞满是猩红覆盖,而不见一具骨头……
郑千金心中难受,看不得这种场面,向着小镇外狠狠丢出背篓,匆忙放开脚步着粮庄再次跑去,身上还剩下许多银子,买一些给他们,能够多活一时也是极好的。
小镇外开始聚集官兵,他们放好木栅栏,上面满是夺命的木刺,一排排用来挡住这群贪命的疯子。
宁苏从县衙离开,身后跟着个五人,自然也是注意到镇外发生的情况,着实让他惊讶一下,从大道上来的时候,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啊。
一旁的县令紧紧蹙眉,挺着厚重的肚子一晃一晃,很有憨态。
开仓放粮,终究还是不太现实,毕竟不是自己镇子里的人,是死是活轮不到自己来管,到时候上面来人问责,也是问他们原本的县令,可今日来了大计的官员,怎么也得在他的面前表现一番。
于是,粮仓打开,可也只是运出十袋粮食。
县令献媚地看向宁苏,臃肿的脸庞上爬满了皱纹。
宁苏笑道,“县令大人自行斟酌即可,本官必将大人的功绩如实上报,救民于水火之中,实乃名副其实的好官哪!”
县令急忙哈腰点头,吩咐着差役多加了两袋米,急急忙忙地赶到小镇外。
如今的世道本就煎熬,能够拿出十二袋粮食已经实属不易,自己镇子上可得多备一点儿,以防发生不测,算不得小气。
粮食一袋袋运了过来,当着众多流民的面,将那白花花的米粒倒入十二口大锅之中,接着又倒入三四桶水,那原本洁白无瑕堆积在一起的米,眨眼间就变得浑浊。
郑千金也在不远处看着,今天刚赚到的银子全都没有了,变成了米粒,混搅在那十二口大锅之中。
“也就会做做样子,粮仓里可不止这么少的米,这大计的官员都来了还这么小气,小心哪天被小小的气死。”
郑千金鄙夷地看着那肥胖的县令,是一个中年人,说是相貌清奇丝毫不过,看着他在哪里眉飞色舞地说话,郑千金倒是恨不得给他来一剑,说这么多话作甚,既然是救济灾民,你倒是赶快将粥给发下去啊!
“大人,不好了大人!”就在他们即将发粥之际,一位衙役慌张而来,嘴角揣着粗气。
“何事惊慌啊?”县令异常不满地看着自己的手下,眼神如刀剑一般欲要杀人嗜血。
衙役害怕地一哆嗦,急忙说道,“回大人,镇南那里也来了太多流民,我们怕是要挡不住啊!”
县令也随之吓了一跳,心中大怒,这儿镇北的灾民就够多了,镇南怎么也来了。
“县令大人,这镇南我就去了,倒是得从粮仓里再拿出一些。”宁苏笑着说道,刚想要转身,就被那肥胖的中年人给拦了回来。
“大人莫急,大人就不用去粮仓了,太过于麻烦,这里刚好就有现成的粥,从这十二桶里面分出一半用来救济镇南的灾民想来是极好的。”
县令随即看了一眼刚才前来报信的衙役,大声说道,“你叫几个人分出六桶粥,邵前往镇南救济灾民!”
宁苏笑了笑,没有说话,独独留给他一个背影,身后跟随着一男一女。
“这大乾的官员个个都是为民的好官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宁苏背着双手,至于腰后,双眼眯起,很是惬意。
“殿下当真要帮他们救济灾民?”身后的女子清冷说道。
宁苏眯着双眼,悠哉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大乾,可不能这么白白浪费掉,至于救济就交给那些衙役。”
离小镇不远处的半山腰上,郑炳平静地看着山下场景,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这么多的流民已经将陪千镇给围住了。
“这日子没法活嘛……还不如干脆造反,说不定还能多活一刻。”郑炳摇了摇头,向着山下小镇而去。
郑炳脚尖轻点山腰云雾,如那天上流水,降临凡间,若是有人抬头望向那小镇不远处的大山,一眼怕是就会被吸引过去。
雪白的长衫随雪花舞动,飘逸着发丝,如同临凡的谪仙人一般,那市井书籍中所谓的公子世无双怕是为他一人而写,这一刻的他似乎带着一种特别的气势。
云雾在他脚尖弥漫,带着他临落凡尘,向着小镇南门口而去。
大雪封住世道,欲要冻杀已经被掩盖的杂草。
一路而来,皆是吃人的场景,易子而食,绕是他心中都有一丝颤抖。
“好好的儿子养了这么大,不好好给他亲爹送终,临死前还要吃他的血肉,你说他这是养了什么个儿子啊?”郑炳笑着问到。
他已经来到镇南门口,看着不远处正在发生的场景,大声说道,话语中满是玩味。
“怕是父亲不想儿子与他一同死去,黄泉路上还是一个走为好,能够保住儿子的性命,不过就是区区几块血肉而已。”宁苏笑着说道。
接着又走出木栅栏,来到郑炳身前,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宁苏见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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