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郊,一座驿站之内。
两批不速之客同时抵达这座墙壁坚厚带着明显军用风格的建筑,用钱财开路外加暴力威吓,将几个看守驿站的驿卒赶走后,在一座光线昏暗的空旷厅堂内各据一方,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一个白面无须,做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用有些阴柔的嗓音向对面笑道:“安化王千岁,咱家已经将货带来,不知你的钱款是否准备妥当?”
身材颇有些发福,面上却甚有精悍之气的安化王朱寘鐇也以笑脸回应,只是笑容中似隐藏这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他先向身后招了招手,身后簇拥的众人当中立时走出一个身形魁伟的虬髯大汉,将手中提着的一个木箱轻轻放在双方中间的一张长木桌上。
那箱子也不算大,放在桌面上时,却压得厚实木板制成的桌面微微下陷,显然分量着实不轻。
大汉抬手将箱盖揭开,众人眼前立时满是耀目金光,原来那箱子里满满当当都是码放整齐的金砖。
眼见得对面之人瞬间被这一箱黄金吸引,双目中满是贪婪之色,朱寘鐇暗自冷笑:“这贾精忠分明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却能执掌大权与李东阳、谢迁等内阁重臣分庭抗礼,可见那朱祐樘实是枉为人君!”
那贾精忠倒也甚有生意人的职业道德,见对方拿出钱款,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幅黄绫卷轴,上前几步在桌面上展开,将空无一字的内侧偏后位置的朱红玺印清楚展示给朱寘鐇,然后也向身后招手。
随从众人当中立时有人奉上文房四宝。
贾精忠执笔在手,笑道:“按照先前的约定,为了令王爷彻底放心,咱家会当面将这张圣旨写好,绝不会在文字上弄甚悬虚。”
“且慢!”朱寘鐇陡然发出一声叱喝,同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依孤之见,这圣旨上的措辞还须再斟酌一二。”
贾精忠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情况不对,脸上神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也随之生硬起来:“安化王打算要咱家如何写这张圣旨?”
朱寘鐇沉声道:“你可自己措辞,但内容要写今有一鞑靼部落愿意内附天朝,令甘肃山丹卫‘峡口关’守将见旨意即刻开关放行。”
贾精忠总算尚未蠢到十分,心头几番转念,很快想明白对方此言中包含的信息,大惊失色喝道:“你竟敢勾结外族,图谋不轨!”
朱寘鐇却没有再与对方分说的打算,冷然下令道:“脱脱,替为父将圣旨取来!”
“是,义父!”
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在朱寘鐇身后响起,随之有一个窈窕身影如一朵彩云飘然而出,穿着小巧精美长靴的双足贴着双方间长木桌的桌面向前滑行,瞬间便到了贾精忠的面前。
“赵大,钱二!”
贾精忠的反应不慢,眼见这个满头秀发结成一条条小蛇般的细辫,面上笼罩一层平添几分神秘魅力的轻纱,身上做西域异族装束的女子向自己迫近,当即抓了桌上的空白圣旨急速后退,同时在口中尖声喝出一听便是捏造的两个假名。
两个穿着仆从服侍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飞掠而出,一刀一剑如猛虎跳涧,狂龙出海,分从左右斩向那名为“脱脱”的异族装束女子。
只看刀剑的威势,便知这两个貌不惊人的汉子绝对有跻身“兵器谱”的实力。
眼看手中的一刀一剑都斩落在脱脱的身上,这两人心神方稍稍松懈,随即便感到刀锋剑刃虚荡荡毫无着力之处。
他们在大惊之下定睛看时,却见刀剑之下的哪是脱脱,分明只是她不知如何脱下的一件又薄又轻的纱衣。
这纱衣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在刀剑锋芒下丝毫无损,只与刀剑轻轻一触便借着刀剑上的劲力飘荡开去。
“魔教十神功,蝉蜕解脱大法!”
这两人投效在贾精忠手下之前,确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眼光见识都大为不凡,见到这诡异的一幕时,心中同时想到这令人谈虎色变的魔教秘法。
便在两人心中惊悚之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两人身后的脱脱手中多了一条扁平如剑、末端缀以菱形尖刺的七尺软鞭,反手一抖之下,软鞭笔直刺出,末端尖刺如灵蛇吐信,精准迅捷地刺入两人后脑玉枕要穴。
一招毙敌之后,她身形回旋,在空中将脱下的纱衣穿回身上,轻盈地落回桌面,看也不看颓然摔倒在脚边的两具尸体,踏着桌面缓步走向虽退入手下保护圈中,却仍骇得面无人色的贾精忠,居高临下如俯瞰渺小蝼蚁。
“玄武,只要拦下这妖女,咱家保你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贾精忠见重金招揽的两个高手护卫连对方一招也接不下,急忙向身边一个面貌英俊作富家公子打扮的青年喝道。
此人正是锦衣卫中仅在指挥使之下的“四灵将”之一玄武,武功之高还要远胜那两名护卫。
只是他受了贾精忠的收买,却并非贾精忠的手下,想要让他出力乃至卖命,还须许下更大的好处。
听到贾精忠许诺的高官显位,玄武的目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口中应一声:“是!”
腰间一柄绣春刀铿然出鞘,刀光如电极尽凌厉狠辣之势,却是将四周贾精忠的手下斩杀七八人,拓出一片空间,而后反手将沾满鲜血的长刀按在贾精忠的颈上,另一只手则将贾精忠抓着的空白圣旨夺下。
“王爷,下官幸不辱命!”
耳边听到玄武的这一句话,贾精忠又惊又气目瞪口呆。
“哈哈……做得好!”安化王大笑,随即森然下令,“脱脱,不留活口!”
“是,义父!”
桌上的脱脱闻言倏地凌空扑入对面猝遭惊变而不知所措的人群中。
这些人也都是贾精忠招揽的好手,见敌人孤身欺近,在惊惶之下仍本能地各挥兵器攻击。
脱脱在人群中移形换位,身上的数重纱衣不时脱下飘在空中代替真身接受攻击,而她真身手中的软鞭则如择人而噬的毒蛇般一次次弹射而出,每一次都最少夺走一条性命。
短短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身上只剩下贴身亵衣,半露香肩酥胸的脱脱已屠尽贾精忠一方的二十余好手,随后如翩然舞蹈般将仍在空中飘荡的七件纱衣逐一穿回身上。
“王爷饶命!”
贾精忠看到朱寘鐇蓄满杀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体如筛糠颤声求饶。
朱寘鐇狞笑道:“既然知晓了本王大事,岂能饶你?玄武……”
他的这句话尚未说完,驿站外陡然传来一声高亢悠扬的厉喝:
“天鹰帮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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